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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到宫外,跨上了马,疾驰回府,只见赵良栋陪着张勇等三将在花厅喝酒,不禁一怔,立即转身,召来几十名亲兵,喝令将张勇等三将拿下。众亲兵当下将三将绑了。
张勇凛然道:「请问都统大人,小将等犯了何罪?」韦小宝道:「有上谕在此,没空给你说话。」说着将手中上谕一扬,一连串的下令:「调骁骑营军士一千人,御前侍卫五十人,立即来府前听令。预备马匹。」亲兵接令去了。韦小宝对赵良栋道:「赵总兵,吴应熊那小子逃走了。吴三桂起兵造反。咱们出城去追。」赵良栋叫道:「这小子好大胆,卑职听由差遣。」韦小宝对亲兵道:「好好看守这三人。赵总兵,咱们走。」
张勇叫道:「韦都统,你不得卑职出力,抓不住吴应熊。」韦小宝一呆,问道:「为什么?」张勇道:「你不知道他走那条路。」韦小宝道:「你倒知道?」张勇道:「正是。吴三桂派卑职三人来京,说是朝见皇上,此刻才知他有逆谋。都统大人,卑职向来瞧不起吴三桂,决不肯跟他同流合污。他调卑织三人离开云南,就是明知我们三人不肯附逆,怕坏了他的大事。」韦小宝道:「我怎知你这话是真是假?」王进宝道:「吴三桂去年要杀我的头,全凭张提督力保,卑职才保住了脑袋。我心中恨这老混蛋入骨。」张勇道:「卑职三人若跟吴应熊同谋,焉不一起逃走 ?」
韦小宝心想这句话倒是不错,沉吟道:「好,你们是不是跟吴三桂一路,回头再细细审问。赵总兵,追人要紧,咱们走罢。」张勇道:「都统大人,王副将善瞧马迹,滇马的蹄形,他一看便知。」韦小宝点头道:「这本事挺有用处。不过带了你们去,路上若是捣起蛋来,那可上了大当。」孙思克一直默不作声,这时朗声道:「都统大人,你把小将绑在这裏,带了张提督和王副将去追。他二人若是有甚异动,你回来一刀把小将杀了便是。」
韦小宝道:「好,你倒有义气。这件事我有些拿不定主意。来来来,张提督,我跟你掷三把骰子,若是你赢,就听你的,倘若我赢,只好借三位的脑袋使使。」也不等张勇有何言讲,当即大声叫道:「来人哪,拿骰子来!」
王进宝道:「小将身边有骰子,你松了我绑,小将跟你赌便是。」韦小宝大奇,吩咐亲兵松了他绑缚。王进宝伸手入袋,果然摸了三枚骰子出来,刷喇喇一把掷在桌上,手法甚是熟练。韦小宝问道:「你身边怎地带着骰子?」王进宝道:「小将生平最爱赌博,骰手是随身带的。若是无人对赌,左手便同右手赌。」韦小宝更是兴味盎然,问道:「自己的左手跟右手赌,输赢怎生算法?」王进宝道:「左手输了,右手便打左臂一拳;右手输了,左手打右臂一拳。」韦小宝哈哈大笑,连说:「有趣,有趣。」又道:「老兄跟我志同道合,定是好人。来,把那两位将军也都放了。王副将,我跟你掷三把,不论是输是赢,你们都跟我去追吴应熊。若是我赢,刚才得罪了三位之事,就此抵过。如果是你赢,我向三位磕头陪罪。」张勇等三人哈哈大笑,都说:「这个可不敢当。」
韦小宝拿起骰子,正待要掷,亲兵进来禀报,骁骑营和御前侍卫都已聚集,在府外候今。韦小宝收起骰子,道:「事不宜迟,咱们追人要紧。四位将军,这就去罢!」带了张勇、赵良栋等四人,点齐骁骑营军士和御前侍卫,向南出城追赶。
王进宝在前带路,追了数里,下马瞧了瞧路上的蹄痕,说道:「都统大人,奇怪得很,这行折而向东去了。」韦小宝道:「这倒怪了,他逃回云南,该当向南去才是。好,大夥儿向东。」赵良栋心下起疑:「向东逃去,太没道理,莫非王进宝这小子故意引我们走错了路,好让吴应熊逃走。」说道:「都统大人,可否由小将另带一路人马向南追赶?」韦小宝向王进宝瞧了□眼,见他脸有怒色,便道:「不用了,大夥儿由王副将带路好了。滇马是他养的,他不会认错。」吩咐亲兵,取兵刃由张勇等三人挑选。
张勇拿了一杆大刀,说道:「都统大人年纪虽轻,这胸怀可是了不起。我们是云南来的军官,吴三桂造反,都统大人居然对我们推心置腹,毫不起疑。」韦小宝笑道:「你不用夸奖,我这是押宝,所有银子,都押在一门。赢就大赢,既抓到吴应熊,又交了你们三位好朋友。输就大输,至不济给你老兄一刀砍了。」张勇大喜,说道:「我们西凉的奸男儿,最爱结交英雄好汉。承蒙韦都统瞧得起,姓张的这一辈子给你卖命。」说着投刀於地,向韦小宝拜了下去。王进宝和孙思克跟着拜倒。韦小宝跳下马来,在大路上跪倒还礼。
四人跪拜了站起身来,相对哈哈大笑。韦小宝道:「赵总兵,你也请过来,大夥儿拜上一拜,今後就如是结成了兄弟一般,有福共享,有难同当。」赵良栋道:「我可信不过这个王副将,等他抓到了吴应熊,我再跟他拜把子。」王进宝怒道:「我官阶虽低,却也是条汉子,希罕跟你拜把子吗?」说着一跃上马,疾驰向前,追踪而去。
向东驰出十余里,王进宝跳下马来,察看路上蹄印和马粪,皱眉道:「奇怪,奇怪。」张勇忙问:「怎麽啦?」王进宝道:「马粪是稀烂的,不知是甚麽缘故,这不像是咱们滇马的马粪。」韦小宝一听大喜,哈哈大笑,说道:「这就是了,货真价实,童叟无欺,这的的确确是吴应熊的马队。」王进宝道:「蹄印是不错的,就是马粪太过奇怪。」韦小宝道:「不奇怪,不奇怪。滇马到了北京,水土不服,一定要拉烂屎,总得拉上七八天才好。只要马粪是稀烂的,那定是滇马。」王进宝向他瞧了一眼,见他脸色诡异,似笑非笑,不由得将信将疑,继续向前追踪。
又奔了一阵,见马迹折向东南。张勇道:「都统大人,吴应熊要逃到天津,从塘沽出海。他在海边必是预备了船只,从海道去广西,再转云南,以免路上给官军截拦了。」韦小宝点头:「对!从北京到昆明十万八千里路程,随时随刻会给官兵拦住,还是从海道去平安得多。」张勇道:「咱们可得更加快追。」韦小宝问道:「为什么?」张勇道:「从京城到海边,只不过几百里路,他不必体恤马力,尽可拼命快跑。」韦小宝道:「是,是。张大哥料事如神,果然是大将之才。」张勇听他改口称呼自己为「大哥」,心下更喜。
韦小宝回头传令,命一队骁骑营加急奔驰,去塘沽口水师传令,封锁海口,所有船只不许出海。一名参领接了将令,领兵去了。
过不多时,只见道旁倒毙了两匹马匹,正是滇马。张勇喜道:「都统人人,王副将追的路径果然不错。」王进宝却愁眉苦脸,神色甚是烦恼。韦小宝道:「王三哥,你为什么不开心?」王进宝心想:「我又不是行三,怎么叫我三哥?」说道:「我养的这些滇马,匹匹都是千中挑一的良马,怎么又拉稀屎,又倒毙在路上?就算吴应熊拼命催赶,马匹也不会如此不济事!唉,真是可惜,真是可惜。」韦小宝知他爱马,更不敢提偷喂巴豆之事,说道:「吴应熊这小子只管逃命,累死了好马,枉费了王三哥一片心血,他妈的,这小子不是人养的。」王进宝道:「都统大人怎地叫卑职王三哥,这个可不敢当。」韦小宝笑道:「张大哥、赵二哥、王三哥、孙四哥,我瞧那一位的胡子花白些,便算他年纪大些。」
王进宝道:「原来如此。吴三桂一家人没一个是好种。当兵的不爱马,总是没好下塲。」说着唉声叹气。行不数里,又见三匹马倒毙道旁,如此越走死马越多。张勇忽这:「都统大人,吴应熊的马吃坏了东西,跑不动了。可得防他下马逃入乡村躲避。」韦小宝道:「张大哥什么事都料早了一着,兄弟佩服之极。」当即传令骁骑营分开了包抄上去。
果然追不数里,北边一队骁骑营大声欢叫起来:「抓住了吴应熊啦!」
韦小宝等一听大喜,循声赶去,远远望见大路旁的麦田之中,数百名骁骑营军士围成了一团。这一带昨天刚下了雨,麦田中一片泥泞。韦小宝等纵马驰近,众军士已押着满身泥污的几个人过来。当先一人正是吴应熊,只是身穿市井之徒的服色,那裏还像是雍容华贵的金马玉堂人物。
韦小宝跳下马来,上前请了个安,笑道:「额驸爷,您扮戏文玩儿吗?皇上忽然心血来潮,要想听戏,吩咐小的来传,您这就去演给皇上看,那可是挺合式。哈哈,你扮的是个叫化儿,这可不是『金玉奴棒打薄情郎』中的莫稽公?」吴应熊早已惊得全身发抖,听着韦小宝调侃,一句答不出来。
韦小宝兴高采烈,押着吴应熊回转京北,来到皇宫时已是次日傍晚。康熙已先得到了御前侍卫飞马报知,立即传见。韦小泥尘满脸,故意不加抹拭。康熙一见,自是觉得此人忠心办事,劳苦功高之极,不禁伸手拍他肩头,笑道:「他妈的,小桂子,你到底有什么本事,居然将吴应熊抓了回来?」韦小宝此时不再隐瞒,说了毒马的诡计,笑道:「奴才本来只盼赢他一万两银子,教他不敢夸口,那知道皇上洪福齐天,奴才胡闹一番,居然也挫折了吴三桂,可见这老小子若要造反,那是准败无疑。」康熙听得哈哈大笑,也觉这件事冥冥中似有天意,自己福气着实不小,笑道:「我是有福的天子,你是福将,这就下去休息罢。」韦小宝道:「吴应熊这小子已交御前侍卫看管,听由圣意处分。」康熙沉吟道:「咱们暂且不动声色,放他回额驸府去,且看吴三桂有何动静。最好是他得知儿子给抓了回来,我又不杀他,就此感恩,不再造反。」韦小宝道:「是,是,皇上宽洪大量,鸟生鱼汤。」
康熙道:「你派一队骁骑营,前後把守额驸府门,有人出入,仔细盘查。他府裏若有骡马,尽数拉了出来。」他说一句,韦小宝答应一句,康熙道:「这次的有功人员,你开单奏上,各有升赏,连那下毒的马夫头儿也赏他个小官儿做做,哈哈。」韦小宝跪下谢恩,将张勇、赵良栋、王进宝、孙思克四人的名字说了,又道:「张勇等三将是云南的将领。但也明白效忠皇上,出力去抓吴应熊,可见吴三桂若是造反,他部下将官必定纷纷投降。」康熙微笑道:「张勇是朝廷命官,并不是吴三桂的旧部。这些时候来,云南的各种动静他时有密奏。那两员副将既是张勇的部属,那也是忠於朝廷的。」韦小宝道:「皇上神机妙算,一切早有布置,这在戏文中叫做……叫做什么什么之中,什麽什么千里之外。」康熙笑道:「这句句子太难,不教你了。」
韦小宝出得宫来,亲将吴应熊押回额驸府,说道:「驸马爷,我在皇上面前,为你说了不少好话,总算保住了你这颗脑袋。你下次再逃,那可连我的脑袋也要不保了。」吴应熊口中连声称谢,心中不住咒駡,只是数十匹好马如何在道上接连倒毙,以致功败垂戍,这道理却始终不懂。
数日後朝旨下来,对韦小宝、张勇等奖勉了一番,各升了一级,上谕中含糊其事,只说办事得力。原来康熙不欲张扬其事,以致激得吴三桂生变。
吴应熊这麽一逃,康熙料知吴三桂的造反已追在眉睫,总算将吴应熊抓了回来,使他心有所忌,或能将造反之事缓得一缓,康熙这些日子来暗中调兵遣将,造炮买马,十分忙碌,只是库房中的银两颇有不足,若是三藩齐反,再加上台湾、蒙古、西藏三地,同时要对付六处兵马,那时军费花用如流水一般,支付着实不易,只要能缓得一日,多了一日筹饷,打胜仗的把握便多了一分。心想多亏韦小宝破了神龙岛,又笼络了罗刹国,少了两处大敌,此人不学无术,却是一员福将,於是又下了上谕,着他前赴扬州建造忠烈祠,暗中嘱咐,南下之时绕道河南,就此剿灭了王屋山司徒伯雷的匪帮,以除近在肘腋的心腹之患。韦小宝奏请张勇等四将拨归麾下,康熙自即准奏。
这日韦小宝带同张勇等四将正要行起,忽然施琅、黄甫以及天地会的徐天川、风际中等一齐来到。相见之下,尽皆欢喜。原来韦小宝中了洪教主的美人计,失手被擒。施琅等倒不是不敢回来,却是每日裏乘坐舰只,在各处海岛寻觅他的踪迹。徐天川等更分赴辽东、直隶、山东三省沿海陆上寻访,直到接到韦小宝从京裏发出的讯息,这才回京相会。韦小宝自然不说遭擒的丑事,胡言乱语的掩饰一番,施琅等心中不信,却也不敢多问。韦小宝又去奏明皇帝,说了施琅等人的功绩,各人俱有封赏。徐天川等天地会兄弟不受清廷官禄,韦小宝自也不提。众人在北京大宴一日,次日一齐起程。
不一日来到王屋山下,韦小宝悄悄对天地会兄弟说知要去剿灭司徒伯雷。徐天川吃了一惊,说道:「韦香主,这件事却干不得。司徒伯雷志在兴复明室,是一位大大的英雄好汉。咱们若是去把王屋山挑了,那可是为鞑子出力。」韦小宝道:「原来如此。我瞧司徒老儿那些徒儿,果然很有英雄气概。可是我奉了圣旨来剿王屋山,这件事倒为难了。」玄贞道人道:「韦香主在朝廷的官越做越大,只怕有些不妥,依我说,咱们就跟司徒伯雷联手,这就反了罢。」徐天川摇头道:「咱们第一步是借鞑子之手,对付吴三桂这大汉奸。韦香主若在此时造反,说不定鞑子皇帝又去跟吴三桂联成一气,那可是功亏一篑了。」韦小宝原不想对康熙造反,一听徐天川之言,忙道:「对,对!咱们须得干掉吴三桂再说,那是第一等的大事。司徒伯雷只不过几百人聚在王屋山,小事一件,不可因小失大。」
徐天川道:「眼前之事,是如何向鞑子皇帝交代。再说,鞑子皇帝有心在扬州为史阁部建忠烈嗣,这件事情,咱们也不能把它弄糟了。」史可法赤胆忠心,为国殉难,天下草莽英雄无不钦佩得五体投地,天地会群雄听徐天川一说,都点头称是。至於如何向皇帝交代搪塞,谁也及不上韦小宝的本事了,众人都眼望他,听由他自己出主意。韦小宝笑道:「既然王屋山打不得,那们咱们送个信给司徒老兄,请他老哥避开了罢。」众人沉吟半晌,均觉还是这条计策可行。韦小宝想起那日掷骰子赌性命,王屋派那小姑娘曾柔瓜子脸儿、大大的眼睛,甚是秀美可爱,心想:「我跟司徒老儿又没交情,要送人情,还不如送了给曾姑娘。」正在此时,张勇和赵良栋分别遣人来报,已指挥兵马,将王屋山团团围住,四下通路俱皂堵死。
原来韦小宝一入河南省境,便将围剿王屋山的上谕悄悄跟张勇,赵良栋等四将说了。四将不动声色,分别带领人马,绕到了王屋山东南西北,这日中军一声令下,已占据了王屋山脚下各处通道要地,只待接令攻山。
四将跟随韦小宝後,只凭擒拿吴应熊这样轻而易举的一件差使,便各升官,心中都很感激,只盼这次出力立功,是以在各处通道上遍掘陷坑,布满绊马索。弓箭手、钩镰枪手守住四面八方,要将山上人众个个擒拿活捉,不让走脱了一个。四将均想:「万余兵马,攻打山上数百名土匪,胜了有何稀奇?只有不让一人漏网,才算是有点儿小小功劳。」
韦小宝心想:「此刻若是攻山,自可将司徒伯雷他们一古脑捉了,只不过捉了这些人也不是甚麽大功,何况天地会众兄弟极不赞成,江湖上英雄好汉,义气为重,可不能得罪了朋友。」正自寻思如何放定王屋派众师徒,忽听得东面鼓声响动,众军士喊声大作,跟着哨探来报,山上有人冲杀下来。
韦小宝心想:「三军之前,可不能下令放人,只有捉住了再说,慢慢设法释放便是。」传令道:「个个都要捉活的,一个都不许杀伤。」亲兵传令出去。韦小宝又加上一句:「尤其是女的,更加不可伤了。」一瞥眼见到徐天川、钱老本等人的神色,不由得脸上微微一红,心道:「你们放心,这一次不会再像神龙岛那样,中美人计被擒了。」
他带了天地会群雄,走向东首山道边观战,只见半山裏有百余人众疾冲而下,个个身手甚是矫捷,官兵得了主帅将令,不敢放箭,只是密密层层的涌上阻拦,但听得吆喝之声此起彼伏,冲下来的人众一个个都落入了陷坑之中,被鈎镰枪局书图发信手鈎起捉了。韦小宝凝目观看,想看曾柔是不是在这一队人之中,然而隔得远了,一时瞧不清楚,但见一人纵跃如飞,从一株大树跃向另一株大树,窜下山来。官兵土前拦阻,那人勇猛之极,当者披靡,竟然阻他不住。玄贞道人赞道:「好身手!」
这人渐奔渐近,眼见再冲得数十丈便到山脚。钱老本道:「这人武功如此了得,莫非就是司徒伯雷麽?」徐天川道:「除了司徒老英雄,只怕旁人也无这等………」一言末毕,韦小宝突然叫道:「快捉住他,这………这人是吴三桂的卫士。」说话之间,那人又已窜近了十余丈。韦小宝这:「不能让他逃了,快快!」群雄一听,一齐踪出,纷向那人围了上去。
那人手舞钢刀,每一挥动,便砍翻了一名军士。王进宝挺着长枪迎去,看清楚了面貌,叫道:「巴朗星,你在这裏干甚麽?」这人正是吴三桂身边的亲信卫士巴朗星。他大声叫道:「我奉平西王将令,为朝廷除害,杀了反贼司徒伯雷,你们为甚麽阻我?」徐天川等一听,都是大吃一惊,只见他腰间悬着一颗血肉模糊的头颅,也不知是不是司徒伯雷。众人一拥而上,团团围住。王进宝道:「韦都统在此,放下兵刃,上去参见,听由都统大人发落。」
巴朗星道:「好!」将钢刀抛在地下,快步向韦小宝走去,大声道:「参见都统大人。」韦小宝道:「你在这裏………」巴朗星突然一跃而起,伸手向韦小宝抓来,十指犹似铁钩一般,分抓韦小宝的面门胸口。
韦小宝大叫:「我的妈啊!」转身便逃。但巴朗星武功精强,嗤的一声,左手已扯下了韦小宝背上的一片衣衫,右手正要续往他头顶抓落,突觉右侧一足踢到,来势极快,正是踢向他腰间要害。巴朝星不敢再追韦小宝,侧身避开,敌人跟着迎面便是一拳。巴朗星伸左臂一格,敌人拳势如风,掌劈拳打,接连攻来,招数甚是精奇,只得伸手拆解。但见敌人是个年幼军官,面目清秀,不料武功竟是如此了得,原来这人正是一直随侍韦小宝的双儿。巴朗星和她拆得数招,风际中、徐天川、钱老本等三人同时出手。巴朗星的武功虽较双儿稍强,但再加上天地会的三位好手,那裏抵敌得住?他右掌和风际中对了一掌,两人身子都是一晃,突觉後腰一紧,已被除天川抱住。双儿一指戳在他的胸口,巴朗星哼了一声。风际中左腿横扫,巴朗声站立不定,倒了下去。钱老本、徐天川,风际中三人将他牢牢按住,便有亲兵过来用绳索绑了,推到韦小宝跟前。
韦小宝笑嘻嘻的瞧着他,只是点头,却不说话。巴朗星大声道:「平西王大兵日内就到,那时叫你们一个个死无葬身之地,识时务的,这就快快投降。」韦小宝笑道:「平西王起兵了吗?这个我倒不知道啊。他老人家身体好吧?」巴朗星见他神态和善,一时不明他用意,说道:「钦差大臣,你是个聪明人,何以做鞑子的奴才?还是早早归顺平西王罢。」除天川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喝道:「吴三桂这大汉奸奸诈无耻,你做他的奴才,更加无耻。」
巴朗星大怒,转头一口唾沬,向徐天川吐去,除天川侧身避过,这口唾沫吐中一名亲兵之脸。韦小宝笑道:「巴老兄,大家有话好说,不必生气。你要我归降平西王,也不是不好商量。你到王屋山来贵干啊?」巴朗星道:「跟你说了也不打紧,反正司徒伯雷我已杀了。」说着向挂在腰间时首级瞧了一眼。韦小宝道:「司徒伯雷是大逆不道的反贼,你杀了好得很啊。平西王为甚麽要杀他?」巴朗星道:「你跟我去见平西王,他老人家自然会跟你说。」
徐天川等人大怒,拔拳要打。韦小宝使眼色制住,命亲兵将巴朗星推入营中盘问。岂知这人十分倔强,对吴三桂竟是十分忠心,只是劝韦小宝投降,此外不肯吐露半句。一搜他身边,却搜出一封盖了朱红大印的文书来。韦小宝命人一读,原来是吴三桂所写的伪诏,封司徒伯雷为「开国将军」,问他这文书的来历,巴朗星瞪目不答,韦小宝眼见问不出甚麽,吩咐押了下去,将擒来的余人拷打喝问,终於有人吃打不过。说了出来。
原来吴三桂部署日内起兵造反,派了亲信巴朗星带了一小队手下,来见旧部司徒伯雷,要他响应,临行时嘱咐巴朗星,司徒伯雷若是奉令,那是再好不过,否则就将他杀了,以防走漏密谋。司徒伯雷听说要起兵反清,十分喜欢,立即答应共襄义举,可是一问详情,知道吴三桂是自己要做皇帝,却不是志在兴复明室,这「开国将军」的封号,更是说得再也明白不过。司徒伯雷不肯接奉伪诏,要巴朗星同去告知吴三桂,若是拥戴明帝後代,他决为前驱,万死不辞。吴三桂当年杀害桂王,现下自己再想做皇帝,天下忠於明朝的志士决计不肯归附。
巴朗星劝了几句,司徒伯雷拍案大骂,说吴三桂断送了汉家江山,万恶不赦,若是改过自新,尚可将功赎罪,否则恨不得食其肉而寝其皮。巴朗声便不再说,当晚乘着司徒伯雷不备,突然发难,将他剌死,割了他的首级,率领同党逃下山来。王屋派众弟子出乎不意,追赶不及,不料官兵正在这时围山,吴三桂的部属一网遭擒。巴朗星突向韦小宝袭击,其意显是要擒住主帅,作为要挟,以便脱逃。幸得双儿出手保护,才不让他得逞。
韦小宝问明详情,召集天地会群雄在後帐密议,命双儿在帐外巡逻察看,以防为人窃听。群雄得悉了吴三桂的奸谋後,无不大为愤慨。徐天川道:「韦香主,司徒老英雄忠肝义胆,不幸丧命奸人之手,咱们可得好好给他收殓才是。」韦小宝道:「我倒有个主意在此。」於是将心中的意思说了。众人一听之下,一齐鼓掌称善,说道这般处理,实是全了江湖上的义气。当下各人分头前去预备。
这一日官兵并不攻山。王屋派人众亦因首领被戕,乱成一团,只是严守山口,并不企图突围。次日一早,韦小宝率领了天地会群雄及一队骁骑营官兵,带备各物,来到半山,命官兵驻扎待命,自行与徐天川等及亲兵上山。行出里许,只见十余名王屋派弟子手执兵刃,拦在当路。
徐天川单身上前,双手呈上一张名帖,帖上写的是:「晚生韦小宝,率同风际中、樊纲、钱老本、高彦超等,谨向司从老雄灵前致祭。」王屋弟子见来人似无敌意,後面众人拾了一具棺材,又有香烛、纸钱等物,不禁大为奇怪,说道:「各位稍待,在下上去禀报。」当下一人飞奔上山,余人仍是严密守住。韦小宝等退开数十步,坐在山石上休息。
过不多时,山上走下数十人来,当先一人正是昔日会过的司徒鹤。他是司徒伯雷之子,山上首领逝世,王屋派就是由他当家作主了。韦小宝一双眼骨溜溜只是瞧他身後,但见一个姑娘身形苗条,头戴白花,正是曾柔,不由得心中一阵喜欢。
司徒鹤朗声道:「各位来到敝处,有何用意 ?」说着手按腰间剑柄。钱老本两手空空的走上前去,抱拳说道:「敝上韦君,得悉司徒老英雄不幸为奸人所害,甚是痛悼,率领在下等人,前来老英雄灵前致祭。」司徒鹤远远向韦小宝瞧了一眼,说道:「他是鞑子朝廷的官员,率领官兵围山,定然不怀好意。你们想使奸计,我们可不上你这个当。」钱老本道:「请问杀害司徒老英雄的凶手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