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拼命加载..
韦小宝微微一笑,说道:「这个女婿,是不好做得很了。王爷的王妃听说叫做陈圆圆,乃是天下第一美人。我大清得这江山,跟陈王妃很有些关系。你丈母娘既有羞花闭月之貌,你老婆大人自然也有沉鱼落雁之容了,这个女壻做得过,做得过之至,只要多见丈母娘几次,给丈人打几顿屁股,那也稀松平常………」夏国相道:「小将的妻室………」韦小宝说得高兴,又道:「常言道得好,丈母看女婿,馋唾滴滴涕。我瞧你哪,丈母娘这么美貌,这句话要反过来说了。女壻看丈母,馋唾吞落肚,哈哈,哈哈。」
夏国相神色尴尬,心想:「这小子胡说八道,说话便似个市井流氓,那裏有半分大官样子。」说道:「小将的妻室不是陈主妃所生。」韦小宝叹道:「可惜,可惜,你运气不好。」脸色一沉,道:「我要去审问刺客,你却东拉西扯,跟我说你丈母娘,嘿嘿,真是奇哉怪也。」夏国相心下越来越怒,脸上仍是一副恭谨神色,说道:「都统大人要去审问刺客,那是再好不过,都统大人问一句,胜过我们问一百句、一千句。就只怕王爷………王爷………」
韦小宝怒道:「王爷怎么了?他不许我审问刺客麽?」夏国相忙道:「不是,不是。都统大人不可误会。大人去瞧瞧刺客,查明这女子的来历,我们王爷只有感激,决无拦阻之理。小将斗胆,有一句话请大人不要见怪。」韦小宝顿足道:「唉,你这人说话吞吞吐吐,没半点大丈夫气概,定是平日在老婆床前跪得多了。快说。快说。」 ;
夏国相心中骂道:「你姓韦的十八代祖宗个个都是畜生。」说道:「就只怕那个刺客万就是公主身边的宫女,人一见之下,使提了去王爷要起人来,小将交不出去,那………可糟之极了。」
韦小宝心道:「你这家伙当真狡猾得紧。话儿说在前头,要我答应不提走刺客。他妈的这刺客是我老婆,岂容你们欺侮?」笑道:「说过刺客决非公主的宫女,那又何必担心!」国相道:「那是小将的揣测,究竟如何,实在不明白。」韦小宝道:「你是不许我把刺客提 ?」夏国相道:「不敢。都统大人请在厅上稍宽坐,待小将去禀明王爷,以後的事,自有王跟都统大人两位作主。就算王爷生气,也怪不□□□(顶峰按:此处缺字,1261。修订本为:到小将头上。」
韦小宝心道:「原来你是怕给岳丈打屁股,不肯担干系。」嘿嘿一笑,说道:「好,你去禀告罢。我跟你说,不管王爷是睡着还是醒)着,你给我即刻回来。你王爷身子要紧,我们公主的死活,却也不是小事。公主殿下给你世子欺侮之後,这会儿不知怎样了,我可得赶着回去瞧瞧。」 ;
他生怕吴三桂昏迷未醒,夏国相就此守在床边,再也不出来了。夏国相躬身道:「决不敢误了都统大人的事。」韦小宝哼了一声,道:「这是你们的事,可不是我的事。」
夏国相进去之後,毕竟还是过了好一会这才出来,韦小宝已等得十分不耐,连连跺脚。夏国相道:「王爷仍未十分清醒。小将怕都统大人等得心焦,匁匁禀告之後,来不及等候王爷的谕示,这就来侍候大人去审问刺客。」韦小宝点点头,跟着他走向内进,穿过了几条廻廊,来到花园之中。只见园中数十名家将手执兵刃,来回巡逻,戒备森严。
夏国相引着他走到一座大假山前,向一名武官出示一支金批令箭,说道:「奉王爷谕,侍候都统大人前来审讯刺客。」那武官验了令箭,躬身道:「都统大人请,总兵大人请。」侧身贴在一旁。夏国相道:「小将带路。」从假山石洞中走了进去。
韦小宝跟着入内,走不几步,便见到一扇大铁门,门旁有两名家将把守。原来这座假山乃是地牢的入口。一连过了二道铁门,渐行渐低,来到一间小室之前,室前装着一排排粗如儿臂的铁栅,栅後一个少女席地而坐,双手捧头,正在低声啜泣。墙上装着几盏油灯,发出淡淡黄光。韦小宝快步而前,双手握住了铁栅,凝目注视着那少女。
夏国相喝道:「站起来,都统大人有话问你。」那少女回过头来,灯光照到她脸上。韦小宝和她四目交投,都是「啊」的一声惊呼。那少女立即站起,手脚上的铁铐铁链发出呛啷啷的声响,说道:「你………你………你来了?」韦小宝道:「怎………怎麽你在这裏?」两人都是惊奇之极。 ;
他万万想不到,这少女并非阿珂,而是沐王府的小郡主沐剑屏。
他定了定神,转头问夏国相道:「为甚麽将她关在这裏?」夏国相道:「大人识得刺客,她………她果然是服侍公主的宫女吗?」韦小宝道:「她………她是行刺吴………行刺王爷的刺客 ?」夏国相道:「是啊,这女子大胆之极,干这种犯上作乱之事,到底是何人主使,还请大人详加审问。」韦小宝稍觉放心:「原来大家都误会了,行刺吴三桂的不是阿珂,真却是沐家的小郡主。她父亲被吴三桂害死,她出手行刺,为父亲报仇,自然毫不希奇。」又问夏国相:「她自己说名叫王可儿?是公主身边的宫女?」夏国相道:「我们抓到了之後,问她姓名来历,主使之人,她甚麽也不肯说。但有人认得她是宫女王可儿。不知是也不是,要问大人见示。」
韦小宝心道:「小郡主被擒,我自当设法相救。」说道:「她当真是公主身边的宫女,公主是十分喜欢她的。」说着向沐剑屏眨了眨眼睛,说道:「好大的胆子,你干么来剌平西王?不要小命了吗?到底是何人主使?快快招来,免得皮肉受苦。」沐剑屏慨然道:「吴三桂这大汉奸认贼作父,把大明江山奉送给了鞑子,凡是汉人,那一个不想咬他几口,我只可惜没能杀了这贼。」韦小宝假意怒道:「小小丫头,说话如此无法无天。你在皇宫中躭了这么久,竟是一点规矩也不懂。快快招来,到底是谁指使你来行刺?同党还有何人?」沐剑屏道:「你在皇宫裏躭得比我久得多,你又知道甚麽规矩了?我的同党就是他,是他指使我的。」说着向夏国相一指。
夏国相犬怒,喝道:「胡说八道。」韦小宝走上一步,右手拇指向身後指了几指,要小郡主继续诬攀夏国相。他身子挡住了手指,夏国相站在他後面,见不到他手势和挤眉弄眼的神情。沐剑屏会意,大声道:「就是他,他叫我行剌吴三桂。他说吴三桂这人坏极了,大家都恨死了他。他说………他说剌死了吴三桂後,他就可以………可以………」她不知夏国相是何身份,又不善说谎,一时接不下去。韦小宝道:「他就可以升官发财,从此没人打他骂他?」
沐剑屏大声道:「对啦,他说吴三桂常常打骂他,待他很凶,他心裏气得很,早就想亲手杀了吴三桂,就是………就是没有胆子。」夏国相连声喝骂,沐剑屏全不理会。
韦小宝喝道:「你说话可得小心些。你知道他是谁?他是平西王的女婿夏国相夏总兵,平西王虽然有时打他骂他,那可是为了他好。」沐剑屏道:「这个夏总兵跟我说,一杀了吴三桂,他自己就可做平西王。他说不论行刺成不成功,他都会放我出去,不让我吃半点苦头。可是他关了我在这裏。夏总兵,甚么时候放我出去啊?」夏国相心想:「你本来又不认得我,全是这小子说的。这混帐小子,为了要救你,拿老子来开玩笑。」喝道:「你再胡言乱语,我打你个皮开肉绽,死去活来。」沐剑屏一惊,便不敢再说,心想韦小宝若是相救不得,这武官便会狠狠对付自已。
韦小宝道:「你心裏有甚麽话,不妨都说出来。这位夏总兵是我的好朋友,倘若真是他指使你行刺平西王,你老老实实跟我说,我也不会泄漏出去。」说着又使眼色,沐剑屏道:「他………他要打死我的,我不敢说了。」
韦小宝道:「如此说来,这话是真的了。」说着叹了口气,退後几步,摇了摇头。夏国相道:「大人明鉴,这些反贼诬攀长官,事所常有,自然是当不得真的。」韦小宝沉吟道:「话是不错。不过平西王平时对待夏总兵很严,夏总兵心下恼恨,想杀了岳父老头儿,这些话只怕她一个小小女孩儿凭空也捏造不出。待平西王伤愈之後,我要好好劝他,免得你们丈人和女婿势成………势成那个水甚麽,火甚么的。」
先前夏国相听得沐剑屏诬攀,倒也不怎么在意,自己一生功名富贵,全由平西王所赐,无人相信自己会有不轨的图谋。但韦小宝若去跟平西王说及此事,岳父定然以为自己心中怀恨,竟向外人说出怨言。平西王近年来脾气暴躁,御下极严,一听了这番话,只怕立生不测之祸。忙道:「王爷对待小将仁至义尽,便当是亲生儿子一般,小将心中感激万分。都统大人千万不可跟王爷说这种话。」韦小宾见他着急,微微一笑,说道:「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恩将仇报的事情,这世上原是有的。平西王待我不错,我定要劝他好好提防,免得遭了自己人的毒手。平西王兵强马壮,身边有无数武功高手防卫,外人要害他,如何能够成功?可是内贼难防,自己人下毒手,只怕就躲不过了。」
夏国相越听越是心惊,明知韦小宝的话是无中生有,用意纯在搭救狱中这个少女,可是平西王疑心极重,对人人都有猜忌之心,前几日他亲兄弟吴三枚忘了除下身上佩刀走入後堂,就给他亲手摘下刀来,痛骂了一顿。
韦小宝若是跟平西主去说甚麽「外敌易御,内贼难防」的话,平西王就算不信,这番话在他心中生下了根,於自己前程必定大大有碍。夏国相低声道:「都统大人提拔栽培,小将永远不敢忘了你的大恩大德,大人但有所命,小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便是有天大的干系,小将也一力承担了。」韦小宝笑道:「我是为你着想啊。这小丫头的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小丫头知,一共是三个人知道。本来嘛,你草草将她一刀杀了灭口,倒也乾净利落。这时候言入我耳,你要再灭口,须得将我也一刀杀了。我手下的侍卫兵将,早就防了这着,几千人都候在王府之外,你要杀我,比较起来要难上这么一点儿。」·
夏国相脸色一变,请了个安,道:「小将万万不敢。」韦小宝笑道:「既然灭不了口,这番话迟早要传入平西王耳中。夏总兵,你是十大总兵的头儿,又是平西王的女婿,其余九位总兵,还有王府中的文武百宫,喝你醋的人恐怕不少。常言道得好,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既然有人喝醋,加油添酱之事也免不了啦。只要漏出了这么一点风声出去,平西王的耳根就不清净了。人人在他老人家耳边说你的坏话,加油添酱,煽风点火,平西王受了伤,病中脾气不会很好,这个………这个………唉!」夏国相听他说得入情入理,心想这小子於我王府裏的事倒知得清楚,说道:「大人为小将着想,小将感激不尽,只不知如何才好?」
韦小宝道:「这件事办起来本来有些为难,好吧,我就担些干系,交了你这朋友,你把这小丫头交给我带去,说是公主要亲自审问。」说到这裏,凑嘴到他耳边,低声道:「今儿晚上,我把他杀了,传了清息出来,说她抵死不招,受刑不过,就此呜呼哀哉。那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一乾二净,一清二楚吗?」
夏国相早料到他要说这几句话,心道:「他妈的混帐臭小子,你想救这小丫头,却还要我承你的情,是你臭小子帮了我一个大忙。只不过他怎会识得这小丫头,可有些奇了。」问道:「大人的确认清楚了,她是公主身边的宫女?小将刚才盘问她之时,她对公主相貌年纪、宫裏的情形,说得都不大对。」韦小宝道:「她不愿连累了公主,自然要故意说错了。这小丫头忠於公主,又不负你夏总兵的重托,很好,很好。」夏国相听他话头一转,又套到了自己头上,忙道:「大人妙计,果然高明。就请大人写个手谕,说将犯人提了去,好让小将向王爷交待。」
韦小宝笑骂:「他妈的,老子瞎字不识,写甚麽手谕脚谕了?」伸手入怀,摸出一柄短铣火枪,说道:「这是你王爷送给我的礼物,你去拿给王爷瞧瞧,就说我奉公主之命,把犯人提去,这把火枪就是证物。」夏国相双手接过,放入怀中,出去叫了两名武官进来,吩咐打开铁栅,除去沐剑屏的足镣,但仍是戴着手铐,夏国相握手铐上连着的铁链,直送到王府门外,将铁链交给韦小宝,大声说道:「都统大人奉公主殿下谕示,将女犯一名提去审问,大夥儿小心看守,可别给犯人跑了。」
韦小宝笑道:「你怕我提了犯人会抵赖麽?这裏人人都瞧见了,都听见了。我想耍赖,也赖不了啦。」
夏国相躬身道:「大人取笑了。小将决无此意。」韦小宝道:「你跟王爷说,我十分惦念他老人家的身子,明日再来请安问候。」夏国相又躬身道:「不敢当。」
韦小宝带着沐剑屏回到安阜园自己屋裏,关上了房门,笑嘻嘻的道:「好老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沐剑屏小脸羞得遖红,嗔道:「一见面就不说好话。」手一抬,手铐上铁镣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道:「你把这个除去了再说。」韦小宝笑道:「我先得跟你亲热亲热,一除去手铐,你就不肯了。」说着伸手抱住了她纤腰。沐剑屏大急,道:「你………你又来欺侮我。」韦小宝笑道:「我不欺侮你,却去欺侮谁?」伸嘴在她右颊轻轻一吻,取出夏国相交来的钥匙,开了手铐,拉着她并肩坐在床边,这才问超行刺吴三桂的情由。
沐剑屏道:「洪教主和夫人收到了你送去的东西,很是欢喜,派了赤龙副使带同我来见你,要你忠心办事。洪夫人说,教主和夫人知道你要想见我,所以………所以………」韦小宝握住她手,道:「所以派你来给我做老婆?」沐剑屏急道:「不,不是的。夫人说怕你心中记挂着我,不能安心办事。她真的没说别的。」韦小宝说道:「夫人一定说了的,你自己瞒着不说就是了。」沐剑屏道:「你要是不信,见到夫人时问她好了。」韦小宝见她急得眼也红了,泪珠在眼眶中滚动,怕逗得她哭了,便温言道:「好,好。夫人没有说。不过你自己,是不是也记挂着我?也想见我?」沐剑屏转过脸去,轻轻点了点头。
韦小宝道:「赤龙副使呢?怎么你又去行刺吴三桂?」沐剑屏道:「我们大前天来到昆明,就想来见你,不料在西门外遇见了我哥哥吴和师叔。」韦小宝道:「啊,你哥哥和吴老师都到了昆明,我可不知道。」沐剑屏道:「哥哥见了我之後,就带我去他的下处,见到了柳师父、敖师哥、刘师哥他们。原来大家来到昆明,安排了个计策,要刺杀公主。」韦小宝吃了一惊,道:「要刺杀公主,那为甚麽?公主可没得罪你们沐王府啊。」沐剑屏道:「我哥哥说,我们要扳到吴三桂这大汉奸,眼前正有个大好机会。鞑子皇帝将妹子嫁给吴三桂的儿子,我们若把公主杀了,皇帝一定怪吴三桂保护不周,下旨责罚,多半就会逼得吴三桂造反。」
韦小宝听到这裏,手心中全是冷汗,暗想:「这计策好毒。我一心在图谋吴三桂,没想到如何好好保护公主,倘若给沭王府先下手为强,这可糟了。」问道:「後来怎样?」
沫剑屏道:「我哥哥叫我假扮宫女,混到公主身边行刺,他们在外接应,一等我得手,就救我出去。赤龙副使听到了他们的计策,对我说,你负责保护公主,倘若杀了公主,只怕要连累了你。我想这话不错,想来跟你商量商量。不料给柳师父知道了,动起手来,一刀就将赤龙副使杀了。」说到这裏,身子微微发抖,显是想起当时情景,兀自心有余悸。
韦小宝紧紧握住她手,安慰道:「别怕,别怕。你都是为了我,多谢你得很。」沐剑屏泪水滚下面颊,抽抽噎噎的道:「可是………可是你一见我,就来欺侮我,又………又不信我的话。」韦小宝拿起她手来,打了自己一记耳光,骂道:「该死的混蛋,打死你这婊子儿子!」
沐剑屏忙拉住他手,说道:「不,我不要你打自己、駡自己。」韦小宝又拿起她手,轻轻在自己脸上亲了一下,道:「总之是韦小宝该死,你给吴三桂捉去了,怎么不早些来救?」沐剑屏道:「你不是救了我出来吗?不过咱们得赶快想法子,怎生去救哥哥和柳师父。」韦小宝微微一惊,问道:「你哥哥和柳师父都给捉去了?」
沐剑屏道:「前天晚上,我们住的地方忽然给吴三桂手下的武士围住了。他们来的人很多,武功很高的人也有三十多个,我们寡不敌众,敖彪敖师哥当塲给杀了。我哥哥、柳师父、还有我自己,都让他们捉了。」韦小宝奇道:「你给他们拿住之俊,怎么又能去行刺吴三桂?」沐剑屏道:「行刺吴三桂?我没有啊。我当然想杀了大汉奸,可是………可是这些坏人给我戴了脚镣手铐,我又怎能行剌?」韦小宝越听越奇,问道:「你前天晚上就给捉住了?这两天在那裏?」沐剑屏道:「我一直给关在一间黑房之中,到了今天,他们带我去关在那地牢裏,过得不久,你就来了。」韦小宝心中隐隐知道不妙,自己显已上了夏国相的一个大当,只是其中关窍,一时却想不出来,沉吟道:「今天吴三桂给人行剌,受伤很重,不是你剌的?」沐剑屏道:「自然不是。我从来没见过吴三桂?他会死吗?」
韦小宝摇头道:「我不知道。你自己的身份来历,有没跟他们说?」沐剑屏道:「没有。我甚麽也不说,审问我的武官很生气,问我是不是哑巴。大哥,你从前也说过我是哑巴。」韦小宝在她脸上轻轻一吻,道:「你是我的亲亲小哑巴,我还说要在你脸上雕一只小乌龟呢。」沐剑屏又羞又喜,眼光中尽是柔情,却不敢转头夫瞧他。
韦小宝心中却在思索:「夏国相何以要沐剑屏来冒充宫女?是了,他是要试试我,跟沐王府的人是否相识。我这一救小郡主,显然便招承跟他们是同党一夥?他是布了个陷阱,要我踏将下去。眼下老子不小心,已落入了他的圈套,这可糟了,大大的糟了。」
他虽机惊狡狯,毕竟年幼,真正遇上了大事,可不是吴三桂、夏国相这些老奸巨猾之人的对手,心中一急,全身都是汗水,说道:「好老婆,你在这里待着,我得去跟人商量商量,怎生救你哥哥和柳师父。」
当下来到西厢房,召集天地会群雄,将这些情由跟众人说了。徐天川等一听,均觉其中大有蹊跷。玄真道:「莫非咱们假装杀了罕帖摩的把戏,给吴三桂瞧出了破绽?」钱老本道:「吴三桂不知从何得到讯息,半夜里会去擒拿沐王府的朋友?」韦小宝心念一动,道:「沐王府有个姓刘的家伙,名叫刘一舟,此人跟我有仇,为人又贪生怕死,多半是他招了出来。」钱老本伸手在大腿上一拍,道:「想必如此。韦香主,事巳如此,只有跟吴三桂硬挺。你去眼他说,你是奉了皇帝的圣旨,才跟沐家结交的。」韦小宝给他一语提醒,当即哈哈大笑,说道:「不错,不错。我放了吴立身这一夥人,的的确确是………」说到这裏,立即住嘴,心想:「皇上要我释放吴立身等人,这话却不能说。」转口道:「我虽可说奉的是皇帝圣旨,就怕骗不过这大汉奸。」
钱老本道:「真要骗倒大汉奸,自然不易。不过韦香主只须一口咬定是皇帝的主意,大汉奸就算心中不信,也是无可奈何。总而言之,韦香主只要不跟他翻脸,一等离了云贵两省,那就不怕他了。」徐天川点头道:「这计策甚高。大汉奸做了亏心事,不免疑神疑鬼,担心小皇帝会知道他造反的阴谋。」
说到如何相救沫天声、柳大洪等人,群雄却想不出善策,这事实在极非容易。聚人低头苦思,均感烦恼。天地会和沐王府虽然互争雄长,但大家敌忾同仇,向来又钦佩柳大洪等人英雄侠义,决不能袖手旁观,置之不理。商议良久,韦小宝道:「这些法子恐怕都不管用,待我见了大汉奸後,再瞧有没有机会。」
群雄辞出後,韦小宝心想:「大汉奸捉到的既是小郡主,那么阿珂定然没事,我瞧瞧她去。」来到九难房中,不见阿珂,问道:「师父,师姊不在吗?」九难一怔,道:「吴三桂放了她出来?他知………知道了麽?」说这话时神色有异,声音也有些发颤。
韦小宝奇道:「吴三桂知道甚么?」九难默然,隔了一会,问道;「这大汉奸伤势如何?」韦小宝道:「伤势很重。弟子刚才见到了他,他昏迷不醒,只怕未必能活。」九难脸上喜色一现,随即又皱起了眉头,低声道:「须得让他知道。」韦小宝想问让他知道些甚麽,但见师父神色严肃,不敢贸然请问,正想说起王府中捉到的剌客,是沐王府小郡主而不是师姊,九难已摆了摆手,要他出去。韦小宝便是在皇帝面前,也是自由自在,但见了这位师父,却如耗子见猫,吓得服服贴贴,当下不敢多说,退了出去。
他去查问阿珂的所在。「王可儿」这宫女平日本来极少露面,从不与人交谈,许多人原不知宫女中有这样一个人,安阜园中一众宫女、太监、侍卫,都说没有见到。他忙了一天一晚,实在倦得很了,回到房中,跟沐剑屏说得几句闲话,倒头便睡,片刻间已入梦乡。
次日他去探吴三桂的伤势。吴三桂的次子出来接待,说道伤势无其变化,王爷已经安睡,不便惊动。韦小宝问起夏国相的所在,说道正在带近巡视弹压,以防人心浮动,城中有变,再问吴应熊的伤势,也无确切答覆。韦小宝心中隐隐觉得,平西王府已对自己大生疑心,颜含敌意,这时候要设法搭救沐天声、柳大洪等人,定然难以成功,只怕激得王府立时动手,将自己一条小命送在昆明。又过一日,他正在和钱老本、徐天川等人商议,高彦超忽然急急进来,说道有一名老道姑求见。韦小宝奇道:「老道姑?找我干甚么 ?是化缘麽?」高彦超道:「属下问她为了何事,她说是奉命送信来给钦差大人的。」说着呈上一个黄纸信封。
韦小宝皱眉道:「相烦高大哥拆开来瞧瞧,写着些甚麽。」高彦超拆开信封,抽出一张黄纸,看了一眼,读道:「阿珂有难………」韦小宝一听到这四字,便跳了起来,急道:「甚麽阿珂有难?」天地会群雄并不知九难和阿珂之事,都是茫然不解。高彦超道:「信上这样写的。这信无头无尾,也无署名,只说请你随同送信之人,移驾前往,共商相救之策。」韦小宝忙道:「这道姑在外面么?」
高彦超刚说得一句:「就在外面。」韦小宝已直冲出去。来到大门侧的耳房之中,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道姑坐在板凳上相候。守门的侍卫大声叫道:「钦差大臣到。」那道姑站起身来,稽首行礼。
韦小宝问道:「是谁差你来的?」那道姑道:「请大人移步,到时自知。」韦小宝道:「到那里去?」那道姑道:「请大人随同贫道前去,此-刻却不便说。」韦小宝急於要知阿珂的下落,又问:「信中所说的那个人,现在是在那裏?」那道姑道:「贫道奉命差遣,内情一概不知,请大人见谅。」韦小宝道:「好,我就同你去。」叫道:「套车,备马!」那道姑道:「请大人坐车前往,以免惊动了旁人。」韦小宝点点头,便和那道姑出得门来,同坐一车。徐天川、钱老本等生怕是敌人布下陷阱,远远跟随在後。
那道姑指点路径,马车迳向西行,出了西城门。韦小宝见越行越是荒凉,微觉担心,问道:「到底去那里?」那道姑道:「不久就到了。」又行了三里多路,折而向北,道路狭窄,仅容一车,来到一生小小庵堂之前。那道姑道:「到了。」
(第四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