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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沅芷见钱正伦等扶着童兆和出来,回到店房去,心想点穴的功夫真好,这个讨厌的镖师给人家点中穴道之后一点办法都没有,师父明明会,可是他不肯教,说不定他还留着什么功夫,怎么变个法儿求他教呢?她回到房里,托着腮帮子琢磨这件事。
吃了饭,李沅芷陪了母亲说了一闲话,李太太唠唠叨叨的怪她路上尽闹事,说不许她再穿男装了。李沅芷笑道:“妈,你常说自己没儿子,现在变了个儿子出来还不高兴吗?”李太太拿她没法,上炕睡了。李沅芷正要解衣就寝,忽听见院子中轻轻一响,有人在窗格子上用手指弹了几下,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好小子,你出来,我有话问你。”李沅芷一楞,拿了剑,把房门开了,纵到院子里,只见黑越越一个人影站在那里,说道:“浑小子,有胆量的跟我来。”说完就翻出了墙。李沅芷正是初生之犊不畏虎,也不管外面是否有人埋伏,跟着跳出墙外,她刚跳下地,迎面就见一剑刺来。
李沅芷举剑一架,喝道:“什么人?”那人退了一步,回答道:“我是翠羽黄衫霍青桐。喂,我问你,我们河水不犯井水,干么你硬给镖局子撑腰,来坏我们的事?”李沅芷迎面一看,那人俏生生的站着,长剑尖插在地上,左手戟指而问,正是白天跟她恶斗过的那个黄衫女郎,李沅芷给她一问,哑口无言,自己凭空插手,确没什么理由,只好强词夺理:“天下事天下人管得,你少爷就是爱管闹事。你不服气么?我再来领教领教你的剑术……”话未说完,刷的就是一剑,霍青桐给她说得心头火起,举剑相迎。
李沅芷明知自己在剑法上斗不过她,但心中已有了主意,边打边退,看准了地位,一直退到陆菲青所住店房的后面,突然叫道:“师父,师父,人家要杀我呀!”霍青桐“嗤”的一笑,道:“哼,没用的东西,我才犯不着杀你呢!我是来教训教训你,没本事就少管闲事。”她说完掉头就走。那知李沅芷可不让她走,背后“春云乍展”一剑刺去,霍青桐回头施展“三分剑术”,李沅芷又被迫得手忙脚乱。这时她听得身后有人,知道陆菲青已经出来,乘霍青桐一剑当胸刺来,一纵就躲在陆菲青背后。陆菲青举起白龙剑把霍青桐的剑挡住。霍青桐剑法迅捷异常,见李沅芷来了帮手,也不打话,连续十余记进手招数。交手数合,马上发觉对方剑术和李沅芷虽然完全相同,但自己丝毫没讨到便宜。自己剑法越快,对方越慢,再打数合,自己攻势已被全部抑制,完全处在下风。
李沅芷这时全神贯注,在旁看两人斗剑,存心把师父引出来,想偷学一点招师父不肯教的精妙招数,她见师父所使的“柔云剑术”与自己所学的全无二致,然而因为功力火候不同,一招一式,全蕴藏着极大内劲。霍青桐“三分剑术”的要旨在以快打慢,以变扰敌,但陆菲青并不跟着她迅速的剑法应招,数合之后,主客之势即已倒置。霍青桐迭遇险招,知道对方是前辈名家,连使“大漠孤烟”、“平沙落雁”两招进攻招数,待对方举剑一挡,转身就走。那知陆菲青的“柔云剑术”连绵不断,一粘上就休想离开,霍青桐心中暗暗叫苦,只好打起精神厮拚。
这时李沅芷看出了便宜,还剑入鞘,施展“无极玄功拳”加入战团。霍青桐对付陆菲青一人已处在下风,那禁得李沅芷加进来以二对一?李沅芷狡猾异常,东打一拳,西踢一脚,并不攻击对方要害,却是存心开玩笑,以报前日马尾被拉之仇。回教中男女界限极严,妇女出门多戴面纱,霍青桐因此次有重要任务,不愿引人注意,所以不戴面纱,加之她为人向来规矩正派,那容得李沅芷如此轻薄胡闹,心头一气,门户就封得不紧,被陆菲青剑进中宫,点到面前。霍青桐头一低,举剑挡开。李沅芷乘机窜到她背后,喝道:“看拳!”一记“猛鸡夺粟”,向她左肩打去。霍青桐左腕右转,用擒拿法化开,李沅芷乘她右手挡剑、左手架拳之际,一掌向她胸部按去,这一掌如打实了,非受重伤不可。霍青桐心中一惊,可是双手抽不出来招架,只好向后一仰,以消减对方掌力。那知李沅芷并不用劲,一掌接触到霍青桐胸部,重重摸了一把,哈哈一笑,缩了转去。
霍青桐一生从未受过如此侮辱,转身向李沅芷就是一剑。李沅芷一避,她又是一剑。霍青桐存心拚命,对陆菲青的剑不架不闪,一味向李沅芷进攻。陆菲青日前见到霍青桐剑法精奇,早就留了神,他不过想考较考较,决没有伤她之意,见她对自己剑招竟不理会,待刺到她身边时就自动收了回来。这时霍青桐攻势凌厉,李沅芷缓不开手拔剑。被迫得连连倒退,口中还在气她:“我摸过了,你杀死我也没用啦。”霍青桐施展绝技“神驼骏足”一剑直刺,将到之际,突然圈转,使出“天山派”剑法的独得之秘“海市蜃楼”,虚虚实实,剑光霍霍,把李沅芷看得眼花缭乱,眼见就要命丧剑下。
陆菲青这时不能不管,挺剑又把霍青桐的攻势接了过来。李沅芷缓了一口气,笑道:“算了,别生气啦,你嫁给我就成啦。”霍青桐眼见打陆菲青不过,受了侮辱又无法报仇,乘陆菲青一剑刺来,非但不招架,反而挺身向剑尖迎上前去。
陆菲青见霍青桐欲图自尽,大吃一惊,长剑忙向后一缩,左手一掌“拨云见月”,在霍青桐左肩上轻轻一按,把她直推出五六步去,自己纵身上前,说道:“姑娘休要见怪。”霍青桐又急又怒,迸出两行眼泪,呜咽着回头就走。陆菲青追上去挡住,道:“姑娘慢走,我有话说。”霍青桐怒道:“你待怎样?”陆菲青转头向李沅芷道:“你还不向这位姐姐陪不是?”
李沅芷笑嘻嘻的过来一揖,霍青桐迎面就是一拳。李沅芷笑道:“啊哟,没打中!”闪身一避,随手把头上帽子拉下,露出一头秀发,笑道:“你瞧我是男人还是女人?”霍青桐在月光下见李沅芷露出真面目,不由得惊呆了,也不知是喜是怒,沉吟不语。
陆菲青道:“她是我的女弟子,一向淘气顽皮,我也管她不了。刚才之事,我也很有不是,请别见怪。”说罢也是一揖。霍青桐侧把身体侧过,不受他这礼,一声不响,显然是余怒未消。陆菲青道:“天山双鹰是你什么人?”霍青桐秀眉一扬,但忍住不说。陆菲青又道:“我跟天山双鹰的秃鹫陈正德、雪雕关明梅全有交情。我们可不是外人。”霍青桐道:“雪雕是我师父。我去告诉师父师公,就说你长辈欺侮小辈,指使徒弟来打人家不算,连自己也动了手。”她恨恨的看了陆菲青和李沅芷一眼,回身就走。陆菲青待她走了数步,大声道:“喂,你去告诉师父,说谁欺侮了你呀?”霍青桐一想,人家姓名都还不知道,将来如何算帐,停了步,问道:“那么你是…?”
陆菲青捋了一下胡须,笑道:“两个都是小孩脾气。算了,算了,这是我徒弟李沅芷,你去告诉你师父师公,我“绵里针”……”他骤然住口,因为李沅芷一直没知道他真姓名,“……就说武当派的绵里针恭喜他们收了一个好徒弟。”霍青桐道:“还是好徒弟哩,给人家这样欺侮,丢师父师公的脸。”陆菲青正色道:“姑娘你别以为败在我手下是丢脸,能像你这般跟我拆上几十招的人,江湖上可并不多。天山双鹰向来不收徒弟,可是日间见你剑法完全是双鹰的嫡传,心中犯了疑,所以再试你一试。刚才见你使出“海市蜃楼”绝招来,才确信你是得了双鹰的真传。你师公现在还吃你师父的醋吗?”说着哈哈一笑。
霍青桐见他连师父师公之间的私事都知道,信他确是前辈,可是心中还不服气,道:“你既然是师父的朋友,怎么叫你徒弟和我作对?害得我圣经抢不回来?我才不相信你是好人。”说了就走,她是不肯输这口气,用晚辈拜见长辈的礼节来向陆菲青行礼。
陆菲青笑道:“比剑比不过不算丢脸,圣经抢不回来才教丢脸呢。一个人的胜负荣辱有什么要紧?全族的人给人家欺侮,那才须得拼命。”霍青桐心中一想,觉得这确是至理名言,骄气全消,回过来向陆菲青盈盈施礼,道:“是小侄女不懂事,请老前辈指教,怎样才能把圣经从那些走狗手里抢过来。老前辈要是肯援手,我们全族永感大德。”说罢就要下跪,陆菲青忙扶住了。李沅芷道:“我胡里胡涂坏了你们的事,给师父说了半天呢。姊姊你别急,我去帮你抢回来,我们现在就去。”陆菲青道:“我们先去探一探。”三个人低声商量了一下。陆菲青在外把风,霍青桐与李沅芷两人翻墙进店,去查镖师们的行踪。
李沅芷刚才见童兆和走过之时,身上还背着那个红布包袱,她向霍青桐手一招,矮身走到童兆和等一干镖师所住店房外,见房里灯光还亮着,不敢长身探看,两人躲在墙脚下。只听见屋内童兆和不住哇哇怪叫,一会儿声息停了。一个镖师道:“张大人,你手段真高明,一下子就把我们童兄弟治好了。”童兆和道:“我宁愿一辈子动弹不得,也不肯让红花会那小子给我治。”一个镖师道:“早知张大人会来,我们刚才也犯不着去给那小子陪不是啦,想想真是晦气。”这时听见一个中气很充沛的的人道:“你们给我看着这对男女,明儿等老吴他们一来,我们就动手。这几个人真是脓包,四个人打一个女娘们还得不了手。”童兆和道:“你张大人一到,那还不手到擒来么?你抓到后,我要踢这小子两脚出出气。”李沅芷忍耐不住,慢慢长身,在窗纸上找到一个破孔向里望,只见房里坐着五六个人,一个四十多岁、气势威武的面生人大概就是他们所说的张大人。那人双目如电,两边太阳穴凸起,心想:“听师父说,这种人内功精深,武功非同小可,怎么官场中有如此人物?”这时那阎世章道:“老童,你把包袱交给我,那些回子们不死心,路上恐怕还有麻烦。”童兆和迟迟疑疑的把包袱解下来,似乎不大肯就交过去。阎世章道:“你放心,我不是和你争功,我们玩艺儿谁强谁弱,谁也瞒不了谁。把这包袱太太平平送到京里,大家都有好处。”
李沅芷心想,包袱一给阎世章拿到,他武功强,抢回来就不容易,当下灵机一动,在霍青桐耳边说了几句话,自己除下帽子,把长发披在面前,又取出一块手帕蒙住了下半截脸,在地下拾起两块砖头,用劲向窗上掷去,砸破了窗格,直打进房里。
房里灯光骤然熄灭,房门一开,窜出五六个人来。当先一人喝道:“什么东西?胆子倒不小。”霍青桐懂了李沅芷的意思,胡哨一声,翻身跳出墙去,镖师们纷纷追出来。
李沅芷待镖师们都追出墙去,直闯进店房。童兆和被人点了大半天的穴,刚救治过来,动作还不大灵便,一人躺在炕上,只见门外闯进一个披头散发、鬼不像鬼、人不像人的东西来,双脚迸跳,口中吱吱直叫,吓得人都软瘫了。那鬼过来从他手中把红包袱一把抢了过去,吱吱吱的又跳出房去。
众镖师追出数步,那张大人忽地停住了脚,道:“糟了,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快回去!”阎世章等当下也醒悟了过来,回到店房,只见童兆和倒在炕上,呆了半晌,才把鬼抢包袱之事说了出来。张大人恨道:“什么鬼?我们阴沟里翻船,几十年的老江湖着了人家道儿。”
李沅芷抢了包袱,躲在墙脚边,待镖师们都进了房,才翻墙出去。她轻轻吹了一记口哨,对面树荫下有人应了一声,两个人影迎将上来,那正是她师父陆菲青和霍青桐。李沅芷得意非凡,笑道:“包袱抢回来了,你可不怪我了吧……”她话还没说完,陆菲青叫道:“小心后面。”李沅芷正待回头,肩上已被人拍了一下,她右手顺势一扣,却没扣住敌人手腕,李沅芷心中一惊,知道来了劲敌,此人悄没声的跟在后面,自己竟丝毫不觉,急忙转过身来,月光下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站在身旁。她万想不到敌人站得如此之近,惊得倒退两步,手一扬把红布包袱向霍青桐掷去,叫道:“接着。”双手一错,准备迎敌。
那知敌人身法奇快,她包袱刚掷出,敌人已跟着纵起,一伸手,半路中把包袱截了下来。李沅芷又惊又怒,迎面一拳,同时霍青桐也从后面袭来。敌人左手拿住包袱,双手一分,使出的势子竟是武当长拳中的“高四平”,气劲力足,把李沅芷和霍青桐同时震得倒退数步。李沅芷这时看清了敌人相貌,就是在店房中给童兆和解救的所谓张大人。武当长拳是武当派的入门功夫,李沅芷跟陆菲青学艺时最先学就是这套拳术,那知平平常常的一个“高四平”,在敌人手下使出来竟有这样大的威力,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回头一望,师父却已跑得不知去向。
霍青桐见包袱又被敌人抢去,明知自己决非敌手,却不甘心就此败退,拔剑又上。李沅芷右足踏进一步,“七星拳”变“倒骑龙”,也以武当长拳击敌。
张大人见李沅芷出手也是武当长拳,“噫”了一声,待她“倒骑龙”变势反击,不闪不避,一侧身也是一个“倒骑龙”一拳挥去。同样的拳法,却有功力高下之分,李沅芷和敌人拳对拳一碰,只觉手臂一阵酸麻,疼痛难当,脚下一个踉跄,向左跳开,险些跌倒。霍青桐见李沅芷遇险,不顾伤敌,先救同伴,跳到李沅芷身旁,伸左手将她挽住,右手挺剑指着张大人,防他过来攻击。
那人高声说道:“喂,你这孩子,我问你,你师父姓马还是姓陆?”李沅芷心想:“我师父明明姓陆,可是我偏要骗骗他。”就道:“我师父姓马,你怎么知道的?”那人道:“你见了师叔还不磕头么?”说罢哈哈一笑。霍青桐见他们叙起师门之谊来,自己与李沅芷毫无交情,眼见这圣经是拿不回来了,一顿纵出一丈多地去,飞身走了。
李沅芷见霍青桐一走,忙去追她,追了几十步,正巧浮云掩月,一片漆黑,空中打了几个闷雷,心下一吓,不敢再追,回来已不见了那个张大人。待得跳墙进去,身上已落着几滴雨点,刚进房,大雨已倾盆而下。
这一场豪整整下了一夜,到天明兀自未停。李沅芷梳洗之后,见窗外雨势越大。服侍李太太的佣妇进来道:“曾参将说,雨太大,今儿走不成了。”吃过早点,李沅芷忙到师父房里,把昨晚的事说了,问他怎么一回事。陆菲青眉头皱起,好像心事重重,只道:“你不说是我的徒弟,那很好。”李沅芷见师父脸色严重,也就不敢多问。
那个所谓张大人,正是陆菲青的师弟张召重,江湖绿林中有一句话道:“宁碰阎王,莫碰老王,宁挨一枪,莫遇一张。”老王是指威镇河朔王维阳,一张就是这个火手判官张召重,这两人一个做镖客,一个做官,专门与绿林豪杰作对,心狠手辣,武功高强,黑道上的人谈起来莫不畏惧三分。陆菲青共有师兄弟三人,师父偏爱小徒弟,传授张召重武艺特多。陆菲青与他道不同不相为谋,当年已划地绝交,不想今日,狭路相逢。昨晚他躲在一旁看他与李霍两人交手,见他三招两式,功力深不可测,一别十年,想不到已进境如此,自己实非他之敌手。以如此身手而甘为清廷鹰犬,正是不可轻侮的强敌,从李沅芷偷听来的话中琢磨,他是为红花会的要犯而来,那两人不受伤已非他之敌,现在如何能逃脱此难。
初秋天气闷热,豪雨竟没有停息的模样。李沅芷童心未脱,困处在这荒僻的客店中,觉得十分厌烦,她到红花会那四当家的店房去瞧瞧,只见房门紧闭,没有一点声息。镇远镖局的镖车也都没走,几位镖师架起了脚,坐在厅里闲谈,昨晚交过手自称是她师叔的张大人并不在内。李沅芷正想回房,忽听门外一阵铃响,一头马从雨中疾奔而来。
那头马到店外停住,一个少年书生下马走进店来。店伙把马牵去上料,问那书生是否住店。那书生脱去外面披的雨衣,说道:“打过尖还得赶路。”店伙招呼他坐下,泡上茶来。
那书生长身玉立,眉清目秀。在塞外边荒之地,很少见到这种风流英俊人物,李沅芷不免多看了一眼。那书生也见到了她,微微一笑,顾盼之间,李沅芷顿觉如坐春风,脸上一热,忙把头转了开去。
那书生自斟自饮,怡然自得。这时店外一阵马蹄声,又有一批人闯进来,李沅芷认得是昨天围攻那少妇的四个人,忙退入陆菲青房中,问他怎么办。陆菲青道:“我们先瞧他们怎样。”师徒两人从窗缝中向外窥看动静。
这四人中使宝剑的那个似乎是头脑,他叫店伙来低声问了几句,说道:“拿酒饭上来。”店伙答应着下去了。那使宝剑的道:“红花会的土匪没走,吃饱了再干。”那书生神色微变,不住打量那四人。
李沅芷道:“我们要不要再帮那个女人?”陆菲青道:“你别乱动,一切听我吩咐。”他说这话,很注意那个书生。只见他吃过了饭,把长凳搬到院子通道口,从身后包裹里抽出一支笛子,悠悠扬扬的吹了起来。李沅芷粗解音律,听他吹的是“天净沙”的一个牌子,吹笛子不奇怪,怪的是他这笛子金光灿烂,竟如是纯金打就的。这一带路上很不太平,他孤身一个文弱书生,拿了一支金笛卖弄,岂不引起暴客觊觎?她心里想,待会我倒要提醒他一句。
那四个人见了这书生的行动也有点纳罕。吃完了饭,使宝剑的人一纵身跳上桌子,大声说起话来。李沅芷见那人一脸精悍之气,身手矫健,站在桌上高声说道:“我们是京里和兰州府派来的公差,到此捉拿红花会的钦犯,安分良民不必惊扰。一会儿动起手来刀枪没眼,大家走开点吧。”说罢跳下桌来,就要往内闯去。那书生说也奇怪,竟如没听见一般,坐在当路,仍旧吹他的笛子。那使剑的走过去道:“喂,借光,别阻我们公事。”他见那书生文士打扮,说不定是什么秀才举人,所以对他还客气一点,如是普通百姓,早就一把推开了。那书生慢条斯理的放下笛子,问道:“各位要捉拿钦犯,他犯了什么罪啊?我看马马虎虎算了,何必一定要捉呢?”
使怀杖的公差心头火起,走上一步,喝道:“你别在这里罗唆行不行?走开走开!”书生笑道:“尊驾稍安勿躁。我做东,大家来喝一杯,交个朋友如何?”那公差那里容得他如此纠缠,一掌推去,嘴里骂道:“他妈的,酸得讨厌!”那书生待他手掌将到身上,身体摇了几摇,叫道:“啊唷,别动粗。”顺势向前一仰,好像收势不住,伸出金笛向前一抵,这一抵无巧不巧,刚刚抵在使怀杖公差的左腿穴道上。他顿时脚一软,就跪了下去。书生叫道:“啊唷,不敢当,别行大礼!”连连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