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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破天奇道:"总舵离此不远?"贝海石向他望了一眼,心想:"帮主这胡涂病又发了?"说道:"此处向东北,抄近路到扬州总舵,只是五十几里路。"
石破天转头向丁珰望去,丁珰格的一笑,伸小手抿住了嘴。
范一飞等正要追问东方帮主东方横的下落,不约而同的都道:"来到江南,自须到贵帮总舵拜山。"
当下一行人径自向东北进发,天明后已到了长乐帮的总舵。帮中管事人员殷勤招待范一飞等人,不在至下。
石破天和丁珰并肩走进内室。侍剑见帮主回来,不由得又惊又喜,见他和一个美貌少女携手而行,那是见得多了,心想:"身子刚好了些,老毛病又发作了。先前我还道他一场大病之后变了性子,哼,他若变性,当真日头从西方出来呢。"
石破天洗了个脸,刚喝得一杯茶,只听得贝海石在门外说道:"侍剑姐姐,请你禀告帮主,贝海石求见。"
石破天不等侍剑来禀,擎帷走了出去,道:"贝先生,我正要向你请教,东方帮主的事,到底如何?"
贝海石道:"请帮主移步。"领着他穿过花园,来到菊畔的一座八角亭中,待石破天坐下,这才就坐,道:"帮主生了这场病后,莫非仍是没将前事记起来么?"
石破天曾听父母仔细剖析,说道长乐帮群豪要他出任帮主,并非安着好心,乃是要他为长乐帮挡灾解难,牺牲他一条性命,以解除全帮人众。只是贝海石一直对他恭谨有礼,自己在寒热大作之时,他又曾用心诊治,虽说出于自私,究是免除了自己不少痛苦,此刻若是直言质询,未免令他脸上难堪,再说从前之事确是全都忘了,也须问个明白,便道:"正是,请贝先生从头至尾,详述一遍。"
贝海石道:"东方前帮主名叫东方横,外号八爪金龙,是帮主的师叔,帮主可记得么?"石破天奇道:"是我师叔,我……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那是什么门派?"
贝海石道:"东方帮主向来不说他的师承来历,我们属下也不便多问。三年以前,帮主奉了师父之命……"
石破天道:"奉了师父之命,我师父是谁?"
贝海石摇了摇头,道:"帮主这场病真不轻,连师父也忘记了,帮主的师承,属下却也不知,上次雪山派那白万剑,硬说帮主是凌霄城雪山派的弟子,属下也是好生疑惑。"说到这里,便住口不说了,似盼石破天接口吐露自己的师承。
石破天道:"我师父?我只拜过金乌派的史婆婆为师,不过那是最近的事。"他伸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只觉自己所记得的事,与旁人所说,总是全不符合,心下好生烦恼,说道:"我奉师父之命,那便如何?"
贝海石道:"帮主奉师父之命,前来投靠东方帮主,要他提携,在江湖上创名立万。过不多时,本帮便发生了一件大事,那是因商议赏善罚恶、铜牌邀宴之事而起。这一会事,帮主可记得么?"
石破天道:"赏善罚恶的铜牌,我倒知道。当时怎么商议,我心中却是一点影子也没有了。"
贝海石道:"本帮每年一度,例于三月初三全帮大聚,总舵各香主、各地分舵舵主,都来扬州聚会,商讨帮中要务。三年前的大聚之中,有人忽然提到,本帮近年来好生兴旺,再过两三年,邀宴铜牌便将重现江湖,那时本帮势难幸免,如何应付,须得先行有个打算才好。免得事到临头,慌了手脚。"
石破天点头道:"是啊,赏善罚恶的铜牌一到,帮主若不接牌答允去喝腊八粥,全帮上下,都有尽遭杀戮之祸。那是我亲眼见到过的。"
贝海石奇道:"帮主亲眼见到过了?"
石破天道:"其实我不是你的帮主。不过这种事我却是见到了的,那是飞鱼帮和铁叉会的人众都给杀得干干净净。"
那飞鱼帮和铁叉会因不接铜牌而惨遭全帮屠歼之事,早已传到了长乐帮总舵,贝海石叹了口气,道:"我们早料到有今日的一天,所以那位何香主当年提出这件事来,实在也不能说是杞人之忧,是不是?可是东方帮主一听,立时便勃然大怒,说何香主煽动人心,图谋不轨,当即下令将他扣了起来。大伙儿纷纷求情,东方帮主嘴上答应,半夜里却悄悄将他杀了,第二日说何香主畏罪自杀。"
石破天道:"那为了什么?想必东方帮主和这位何香主有仇,找个因头将他害死了。"
贝海石摇头道:"那倒不是,真正原因是东方帮主不愿旁人提及这回事。"
石破天点了点头,心下已然明白。须知他资质本极聪明,只是从来少见人面,于人情世故才一窍不通,近来与石清夫妇及丁珰相处多日,已颇能揣摩旁人心思,寻思:"东方帮主情知一接铜牌赴宴,那便是葬身海岛,有去无回,但若不接铜牌,却又是要全帮上下弟兄,陪着自己一块送命。这件事他自己恐怕早就日思夜想,盘算了好几年,却不愿别人将这个难题在他面前提起。。"
贝海石续道:"前来聚会的众兄弟,自然均知香主是他杀的。他杀何香主不打紧,但由此可想而知,当邀宴铜牌到来之时,他一定不接,决不肯牺牲一己,以换得全帮上下的平安。众兄弟当时各怀心事,一言不发,便在那时,帮主你挺身而出,质问师叔。"
石破天大为奇怪,道:"是我挺身而出,质问……质问于他?"
贝海石道:"是啊!当时帮主你侃侃陈辞,说道:'师叔,你既为本帮之主,便当深谋远虑,为本帮图个长久打算。善恶二使复出江湖之期,已在不远。何香主提出这件事来,也是为全帮兄弟着想,师叔你逼他自杀,只恐众人不服。'
东方帮主当即变脸喝骂,说道:'大胆小子,这长乐帮总舵之中,岂是你说话的地方?长乐帮自我手中而创,便自我手中而毁,也挨不上别人来多嘴多舌。'东方帮主这几句话,更教众兄弟心寒。帮主你却说道:'师叔,你接牌也是死,不接牌也是死,又有什么分别?若不接牌,只不过教这许多忠肝义胆的好兄弟们都赔上一条性命而已,于你有何好处?倒不如爽爽快快的慷慨接牌,教全帮上下,永远记着你的恩德。'"
石破天点头道:"这番话倒也不错,可是……可是……贝先生,我却没这般好口才,没本事说得如此动听。"
贝海石微笑道:"帮主何必过谦?帮主只不过大病之后,脑力未曾全复。日后痊愈,自又辩才无碍,别说本帮无人能及,便是江湖之上,又有谁及得你上?"
石破天将信将疑,道:"是么?我……我说了这番话后,那又如何?"
贝海石道:"东方帮主登时脸色发青,拍桌大骂,叫道:'快……快给我将这没上没下的小子绑了起来!'可是他连喝数声,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是谁也不动。东方帮主更加气恼,大叫:'反了,反了!你们都和这小子勾结了起来,要造我的反是不是?好,你们不动手,我自来宰了这小子!'"
石破天道:"众兄弟可劝住了他没有?"贝海石道:"众兄弟心中不服,仍是谁也没有作声。东方帮主拔出八爪飞抓,纵身离座,便向帮主你抓了过来。你身子一晃,登时避开。东方帮主连使杀着,却都给你一一避开,也始终没有还手。只是你双手空空,东方帮主的飞抓在武林中也是一绝,你能避得七八招,已是十分的难能可贵。当时米香主便叫了起来:'帮主,你师侄让了你八招不还手,一来尊你是帮主,二来敬你是师叔,你再下杀手,天下人都要派你的不是了。'东方帮主怒喝:'谁叫他不还手?反正你们都已偏向了他,大伙儿齐心合力将我杀了,奉这小子为帮主,岂不遂了众人的心愿?'
"他口中怒骂,手上丝毫不停,霎时之间,你连遇凶险,眼见要命丧于他飞抓之下。展香主叫道:'石兄弟,接剑!'将一柄长剑抛过来给你。你伸手抄去,又让了三招,说道:'师叔,我已让了二十招,你再不住手,我迫不得已,可要得罪了。'东方帮主目露凶光,呼的一抓向你面门扑来,当时议事厅上二十余人齐声大呼:'还手,还手,莫给他害了!'你说道:'得罪!'这才举剑挡开他的飞抓。"
"你二人这一动手,那就斗得十分激烈。东方帮主和帮主你的武功门派,众兄弟本来都不清楚,但见你二人兵刃虽然不同,步法身法,以及用劲使力,却是共出一派。斗了一顿饭时分,人人都已瞧出帮主你未出全力,是在让他,但他还是狠命相扑,终于你使了一招犹似'顺水推舟'那样的招式,剑尖刺中了他的右腕,呛啷一声,飞抓掉在地下,你立即收剑,跃开三步。东方帮主怔怔而立。脸上已是毫无血色,眼光从众兄弟的脸上一个个横扫过去。这时议事厅上半点声息也无,只有他手腕伤口中落下的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下,发出极轻微的嗒嗒之声。过了好半晌,他惨然说道:'好,好,好!'大踏步向外走去。厅上二十余人目送他走出,仍是谁也没有出声。"
"东方帮主这么一走,谁都知道他是再也没面目回来了,帮中不可无主,大家就推你继承。当时你慨然说道:'小子无德无能,本来决计不敢当此重任,只是再过三年,善恶铜牌便将重现江湖。小子暂居此位,那邀宴铜牌若是送到本帮,小子便照接不误,替各位挡去一场灾难便是。'众兄弟一听,齐声欢呼,当即拜倒。不瞒帮主说,你力战东方帮主,武功之强,众目所睹,大家本已心服,其实即使你武功平平,只要答应为本帮挡灾解难,大家出于私心,也都会拥你为主。"
石破天点头道:"所以我几番出外,你们都急得什么似的,唯恐我一去不回。"
贝海石脸上微微一红,道:"帮主就任之后,诸多措施,大家也无异言,虽说待众兄弟严峻了些,但大家想到帮主大仁大义,锐身以救众人之命,什么也都不在乎了。"
石破天沉吟道:"贝先生,过去之事,我都不复记忆,请你不必隐瞒,我到底做过什么大错事了?"贝海石微笑道:"说是大错,却也未必。帮主方当年少,风流倜傥了些,也不足为病。好在这些女子大都自愿,强迫之事,并不算多。长乐帮的声名本就不如何高明,众兄弟听到消息,也不过置之一笑而已。"
石破天只听得额头涔涔冒汗,贝海石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显然这几年来自己的风流罪过定是作下了不少。
可是他苦苦思索,除了丁珰一人之外,又和那些女子有过不清不白的私情勾当,实是一个也想不起来。
贝海石道:"帮主,属下有一句不知进退的话,不知是否该说?"
石破天忙道:"正要请贝先生指教,还望直言无隐。"
贝海石道:"咱们长乐帮做些见不得人的买卖,原是势所难免,否则全帮二万多弟兄吃饭穿衣,又从何处生发得来?咱们本就不是白道上的好汉,也用不着守他们那些仁义道德的臭规矩,只不过帮中自己兄弟们的妻子女儿,依属下之见,帮主还是……还是少理睬她们为妙,免得伤了兄弟间的和气。"
石破天登时满脸通红,羞愧无地,想起那晚展香主来行刺,说自己勾引他的妻子,只怕此事确是有的,那便如何是好?
贝海石又道:"丁不三老先生行为古怪,武功又是极高,帮主和他孙女儿来往,将来遗弃了她,只怕丁老先生不肯干休,那就多一强敌……"
石破天插口道:"我怎会遗弃她?"
贝海石微笑道:"帮主喜欢一个姑娘之时,自是当她心肝宝贝一般,只是帮主对这些姑娘都没长性。这位丁姑娘嘛,帮主真要跟她相好,也没什么,但拜堂成亲的,却别上了丁老儿的当。"
石破天道:"可是……可是我已经和她拜堂成亲了。"
贝海石道:"其时帮主重病未愈,多半是病中迷迷糊糊的中了丁老儿的圈套,那也未必作得准。"石破天皱起眉头,一时难以回答。
贝海石心想谈到这一步,该应适可而止了,不可过份,以致自讨没趣,便即扯开话题,说道:"关东四门派声势汹汹的找上门来,一见帮主,登时便软了下来,恩公长、恩公短的,足见帮主威德。"
原来石破天如何力退丁不四、救了高三娘子等人性命之事,途中关东群豪早已加油添酱的说与长乐帮众人知晓。
贝海石又道:"这些人的武功虽与帮主相差甚远,但在武林中也算是颇有名望的人物。帮主于他们有大恩,便可乘机笼络,以为本帮之用。他们若是问起东方前帮主的事,帮主只须说东方前帮主已经退隐,属下适才所说的经过,却不必告知他们,以免另生枝节,于大家都无好处。"
石破天点点头道:"贝先生言之有理。"两人又说了一会闲话,贝海石从怀中摸出一张清单,禀告这几个月来各处分舵调换了那些管事人员,什么山寨送来多少银米,在什么码头收了多少月规。石破天不明所以,只是唯唯而应,但长乐帮干的不少是伤天害理的勾当,许多地方的绿林大盗都向长乐帮送金银珠玉,简直是坐地分赃。他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却不知如何向贝海石说才是。
当晚总舵大张筵席,宴请关东群豪,请范一飞、高三娘子等四人上座,石破天、贝海石、丁珰在下首相陪。
酒过三巡,各人说了些客气话。范一飞道:"恩公大才,整理得长乐帮这般兴旺,东方大哥想来也是十分喜欢。"
贝海石道:"东方前辈此刻钓鱼种花,不问世事,好生清闲舒适。敝帮的俗务,我们也不敢去禀报他老人家知道。"
范一飞正想再设辞探问,忽见虎猛堂的副香主匆匆走到贝海石身旁,在他耳旁低语了几句。
贝海石笑着点头,道:"很好,很好。"转头向石破天笑道:"好教帮主得知,雪山派群弟子给咱们擒获之后,这几天凌霄城又派来后援,意图救人。那知偷鸡不着蚀把米,刚才又给咱们抓了两个。"
石破天微微一惊,道:"将雪山派之弟子都拿住了?"贝海石笑道:"上次帮主和白万剑那厮一起离开总舵,众兄弟好生记挂,只怕帮主忠厚待人,着了那厮的道儿……"
他当着关东群豪之面,不便直说石破天是为白万剑所擒,是以如此的含糊其辞,又道:"咱们全帮出动,探问帮主的下落,在当涂附近撞到一干雪山弟子,略使小计,便将他们都擒了来,禁在总舵,只可惜白万剑那厮机警了得,单单走了他一人。"
丁珰突然插口道:"那位花万紫姑娘呢?"
贝海石笑道:"那是第一批在总舵擒住的,丁姑娘当时也在场,是不是?那次一共拿住了七个。"
范一飞等心下骇然,均想:"雪山派赫赫威名,不料在长乐帮中遭此大败。"
贝海石又道:"我们向雪山派群弟子盘问帮主的下落,大家都说当晚帮主在土地庙自行离去,从此没再见过。大家得知帮主无恙,当时便放了心,现下这些雪山派弟子是杀是关,但凭帮主发落。"
石破天寻思:"我听爹妈言道,从前我确曾拜在雪山派门下学艺,这些雪山派弟子,算来都是我的师叔,如何可以关着不放?当然更加不可杀害。"便道:"我们和雪山派间有些误会,还是……化……"他想说一句成语,但新学不久,一时想不起来。贝海石接口道:"化敌为友。"
石破天道:"是啊,还是化敌为友吧!贝先生,我想把他们放了,请他们一起来喝酒,好不好?"他不知武林是否有这规矩,因此问上一声,又想贝海石他们化了很多力气,才将雪山群弟子拿到,自己轻易一句话便将他们放了,未免擅专。须知旁人虽尊他为帮主,他自己仍不觉帮中上下人人都须遵从他的号令。
贝海石笑道:"帮主如此宽宏大量,正是武林中的一件美事。"便吩咐道:"将雪山派那些人都带上来。"那副香主答应了下去,便有四名帮众押着两个白衣汉子上来。那二人都是双手给反绑,白衣上染了不少血迹,显是经过一番争斗,两人都受了伤。那副香主喝道:"上前参见帮主。"
那年纪较大的中年人怒目而视,另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壮汉破口大骂:"爽爽快快的,将老爷一刀杀了!你们这些作恶多端的贼强盗,总有一日恶贯满盈,等我师父威德先生到来,将你们一个个碎尸万段,为我报仇。"
忽听得窗外暴雷也似的一声喝道:"时师弟骂得好痛快,狗强盗,下三滥的王八蛋。"
但听得铁链叮当之声,自远而近,二十余名雪山派弟子都戴了足镣手铐,昂然而入大厅,耿万钟、呼延万善、闻万夫、柯万钧、王万仞、花万紫等都在其内,连那轻功十分了得的汪万翼这次也给拿住了。王万仞一进门来,便"狗强盗、王八蛋"的骂不绝口,有的则道:"有本事便真刀真枪的动手,使闷香蒙药,那是下三滥的小贼所为。"范一飞与风良等对望了一眼,均想:"倘若是使闷香蒙汗药将他们擒住的,那便没什么光采。"
贝海石一瞥之间,已知关东群豪的心意,当即离座而起,笑吟吟的道:"当涂一役,我们确是使了蒙汗药,倒不是怕了各位武功了得,只是顾念石帮主和各位的师长昔年有一些渊源,不愿动刀动枪,伤了各位,有失和气。各位这么说,显是心中不服,这样吧,各位一个个上来和在下过过招,只要有那一位能接得住在下十招,咱们长乐帮就算是下三滥的狗强盗如何?"
当日长乐帮总舵一战,贝海石施展五行六合掌,柯万钧等都是走不了两三招便即被他点倒,若说要接他十招,确是大大不易。
新被擒的雪山弟子时万年却不知他功夫如此了得,眼见他面黄肌瘦,一派病夫模样,对他有何忌惮?当即大声叫道:"你们长乐帮只不过倚多为胜,有什么了不起?别说十招,你一百招老子也接了。"
贝海石笑道:"很好,很好!这位老弟台果然胆气过人,咱们便这么打个赌,你接得下我十招,长乐帮是下三滥的狗强盗。倘若老弟在十招之内输了,雪山派便是下三滥的狗强盗,如何?"说着走近身去,右手一拂,绑在时万年身上几根手指粗细的麻绳应手而断,笑道:"请吧!"
这么轻描淡写的随手一拂,这些麻绳如经刀割,时万年被绑之后,不知已挣扎了几次,知道这些麻绳十分坚韧,那知在这病夫手下,竟如粉丝面条一般。
霎时之间,他脸色大变,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那里还敢和贝海石动手。
忽然间厅外有人朗声道:"很好,很好!这个赌咱们打了!"众人一听到这声音,雪山弟子登时脸现喜容,长乐帮帮众俱都一愕,连贝海石也是微微变色。
只听得厅门砰的一声推开,有人大踏步走了进来,这人气宇轩昂,英姿飒爽,正是"气寒西北"白万剑。他抱拳拱手,说道:"在下不才,就试接贝先生十招。"贝海石微微一笑,神色虽仍镇定,心下却已十分尴尬,以白万剑的武功而论,自己虽能胜得过他,但势非在百招以外不可,要在十招之内取胜,那是万万不能。他处事老辣,心念一转之际,便即笑道:"十招之赌,只能欺欺白大侠的师弟,白大侠亲身驾到,咱们这个打赌便须改一改了,白大侠倘若有兴与在下过过招,咱们点到为止,二三百招内决胜败吧!"白万剑森然道:"原来贝先生说过的话,是不算数的。"
贝海石哈哈一笑,道:"十招之赌,只是对付一般武艺低微,狂妄无知的少年,难道白大侠是这种人么?"
白万剑道:"倘若长乐帮自承是下三滥的狗强盗,那么在下就算是武艺低微,狂妄无知,又有何妨?"
原来白万剑进厅之后,见石破天神采奕奕的坐在席上,而众师弟却个个全身铐镣,容色憔悴,不由得十分有气,因此抓住了贝海石一句话,非要逼得他自承是下三滥的狗强盗不可。
便在此时,门外忽然有人朗声道:"嘉兴府杨光、玄素庄石清、闵柔前来拜访。"正是石清的声音。
石破天大喜,一跃而起,叫道:"爹爹、妈妈!"奔了出去。他掠过白万剑身旁之时,白万剑一伸手便扣他手腕。
这一下出手极快,石破天猝不及防,已被扣住脉门,但他急于和父母相见,不暇多想,随手一甩,真力到处,白万剑只觉半身酸麻,急忙松指,只觉一股大力冲来,急忙向旁跨出两步,这才站定。
一变色间,只见贝海石笑吟吟的道:"果然是武艺高强!"这句话明里似是称赞石破天,骨子里正是讥刺白万剑"武艺低微、狂妄无知"。
只见石破天眉花眼笑的陪着石清夫妇走进厅来,另一个身材高大的白须老者,走在中间。
扬州与嘉兴相去不远,长乐帮群豪知他是江南武林名宿玄戟杨光,更听帮主叫石清夫妇为"爹爹妈妈",自是人人都站起身来。但见石破天携着闵柔之手,神情极是亲密。
闵柔微微仰头,瞧着儿子,笑着说道:"昨日早晨在客店中不见了你,我急得什么似的,你爹爹却说,倘若有人暗算于你,你或者难以防备,要说将你掳去,那是再也不能了。他说到长乐帮来打听,定能得知你的讯息,果然是在这里。"
丁珰一见石清夫妇进来,脸上红得犹如火炭一般,转过了头不敢去瞧他二人,却竖起耳朵,倾听他们说些什么。只听得石清夫妇、杨光和贝海石、范一飞、吕正平等一一见礼。
各人都是武林中大有名望的人物,什么"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之类的客套话,好一会才说得完。
范一飞等既知他们是石破天的父母,执礼更是恭谨。石清夫妇不知就里,见对方礼貌逾恒,自不免加倍的客气。
石破天向贝海石道:"贝先生,这些雪山派的英雄们,咱们都放了吧。"
贝海石笑道:"帮主有令,把雪山派的'英雄们'都给放了。"他将"英雄们"三字说得加倍响亮,显是大有讥嘲之意。
长乐帮中十余名帮众轰然答应:"是!帮主有令,把雪山派的'英雄们'都给放了。"当下便有人拿出钥匙,去开雪山弟子身上的足镣手铐。白万剑手按剑柄,大声说道:"且慢!石……哼,石帮主,贝先生,当着嘉兴府玄戟杨老英雄和玄素庄石庄主夫妇在此,咱们有句话须得说个明白。"
他顿了一顿,说道:"咱们武林中人,若是学艺不精,刀枪拳脚上败于人手,对方要杀要辱,那是咎由自取,死而无怨。可是我这些师弟却是中了长乐帮的蒙汗药而失手被擒,长乐帮使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到底是害了雪山派的声誉,还是坏了长乐帮名头?这位贝先生适才又说什么来,不妨再说给三位新来的朋友听听。"
贝海石干咳两声,笑道:"这位白兄弟……"
白万剑厉声道:"谁跟下三滥的强盗称兄道弟了!好不要脸!"
贝海石道:"我们石帮主……"
石清插口道:"贝先生,我这孩儿年轻识浅,那有什么资格当贵帮的帮主?不久之前他又生了一场重病,将旧事都忘记了。这中间定有重大的误会,'帮主'两字,再也休得提起。在下邀得杨老英雄来此,便欲分解此事。白师傅,贵派和长乐帮有过节,我不肖的孩儿又曾得罪了你。这两件事可分开来谈。我姓石的虽是江湖上泛泛之辈,对人可从不说一句假话。我这孩儿确是将旧事忘得干干净净了。"
他顿了一顿,朗声又道:"可是只要是他做过的事,不管记不记得,决不敢推卸罪责。至于旁人假借他名头来干的事,却和我孩儿一概无涉。"
厅上群雄愕然相对,谁也没料到突然竟会有这意外变故发生。
贝海石干笑道:"嘿嘿,嘿嘿,这是从那里说起?石帮主……"
石破天摇头道:"我爹爹说得不错。我不是你们的帮主,我不知说过多少遍了,可是你们一定不信。"
范一飞道:"这中间到底有什么隐秘,兄弟颇想洗耳恭听。我们只知长乐帮的帮主是东方横东方大哥,怎么变成是石恩公了?"
杨光一直不作声,这时捻须说道:"白师傅,你不用性急,谁是谁非,武林中自有公论。"他年纪虽老,那知说起话来竟然声若洪钟,中气十足,随随便便几句话,却是威势十足,教人不由得不服。
只听他又道:"一切事情,咱们慢慢分说,这几位师傅身上的铐镣,先行开了。"长乐帮的几名帮众见贝海石点了点头,便用钥匙将雪山弟子身上的镣铐一一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