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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珰右手使"虎爪手",抓住石破天背心的"灵台穴",左手以"玉女拈针"拿他"悬枢穴",石破天绝无防备,登时被她拿住,立时全身酸软,动弹不得。
丁珰被他体内的内力一震,身子向后反弹出去,险险堕入江中,伸手抓住船篷,骂道:"爷爷要挖你双眼,斩你双手,你这种废人留在世上,就算不丢三爷子的脸,我叮叮当当也没脸见人了。也不用爷爷动手,我自己先挖出你的眼珠子。"
就在后梢取过一条长长的帆索,将石破天双手双脚都缚住了,又将帆索从肩至脚,一圈又一圈的紧紧捆绑,少说也缠了八九十圈,直如一只大粽子相似。
本来丁珰如此擒拿了穴道,一个对时中难以开口说话,但石破天内力深厚,四肢虽不能动,却张口说道:"叮叮当当,你跟我闹着玩吗?"
他说是这般说,但见着丁珰凶狠的神气,也中也知道大事不妙,眼神中流露出乞怜之色。丁珰伸足在他腰间狠狠踢了一脚,骂道:"哼,我跟你闹着玩?死在临头。还在发你的清秋大梦,这般的傻蛋,我将你千刀万剐,也是不冤"飕的一声,拔出了柳叶刀来,在石破天脸颊中来回擦了两下,作磨刀之状。
石破天求道:"叮叮当当,我今后总是听你的话,你可别杀我。"
丁珰恨恨的道:"我有心救你性命,你偏偏不肯照我吩咐。那是你自寻死路,却怪不得谁来?我此刻不杀你,爷爷也会害你。哼,是我的丈夫,要杀便由我自己动手,让别人来杀我丈夫,我叮叮当当一世也不快活。"石破天哀求道:"你饶了我,我不再做你丈夫便是。"
丁珰道:"天地也拜过了,怎能不做我丈夫?再啰唆,我一刀便砍下你的狗头。"
石破天吓得不敢再作声,只听得丁不三笑道:"很好,很好,那才是丁不三的乖孙女儿。爽爽快快,一刀两段便是!"
那老梢公见丁珰举刀要杀人,吓得全身发抖,舵也掌得歪了。迎面一艘小船顺着江水激流冲将上来,眼见便要和丁不三的坐船相撞。小船上的梢公大叫:"扳梢,扳梢!"丁珰提起柳叶刀来,此时太阳即将西沉,落日余晖,映照在刀锋之上,刺得石破天双目微眯,猛见丁珰一双雪白粉嫩的手臂往下一落,拍的一声响,这一刀竟是砍在他头旁数寸处的船板之上。
丁珰一刀砍出,随即撤手放刀,双手抓起石破天的身子,双臂运劲向外一抛,将他向着擦舟而过的小船船舱中摔了过去。
丁不三见孙女突施诡计,怒喝:"你……你干什么?"飞身从舱中扑将出来,伸手去抓石破天时,终究是慢了一步。
江流湍急,两船瞬息间已相距十余丈,丁不三轻功再高,却也无法纵跳过去。
他反手重重打了丁珰一个耳光,叫道:"回舵,回舵,快追!"
但这长江之中,风劲水急,岂能片刻之间便能回舵!何况那小船轻舟疾行,越驶越远,再也追赶不上了。
石破天耳畔呼呼风响,身子在空中转了半个圈,落下时,脸孔朝下俯伏,但觉着身处甚是柔软,倒也不感疼痛,只是黑沉沉地瞧不见什么东西,但听得耳畔有人轻轻低呼之声。石破天身子不能动弹,也不敢开口说道,鼻中渐渐闻到一阵幽香,似是回到了长乐帮总舵中自己的床上。
果然微一定神,便觉到自己是躺在被褥之上,口鼻埋在一个枕头之中,枕畔却另有一个人头,长发披枕,竟然是个女子。石破天大吃一惊,"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突然之间,石破天只觉后颈上微微一痛,又有些凉飕飕地,知有人以利刃架在自己颈中,接着便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什么人?你……你是丁不四老怪的徒子徒孙么?"石破天道:"我……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那女子怒道:"你钻到咱们船里,定非好人,姑娘一刀便将你杀了!"说着手上力道略增,石破天只觉后颈剧痛,大叫:"不,不是我自己来的,是人家摔我进来的。"
那女子道:"你……你快出去,怎么爬在我被……被窝里?"
石破天一凝神间,果觉自己胸前有褥,背上有被,脸上有枕,而且被褥之间,更是颇为温暖,原来丁珰将他这么一掷,恰巧是从船门中钻进来,穿入船舱中的一个被窝里,更糟的是,从那女子的话中听来,似乎这被窝竟是那女子的。他若非手足被绑,早已一跃而起,逃了出去,偏生身上穴道未解,连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只得说道:"我动不得,求求你,将我搬了出去,推出去也好,踢出去也好。"
只听得脚后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道:"这混蛋说什么胡话?快将他一刀杀了。"
那女子道:"奶奶,若是杀了他,我一被都是鲜血,那……那怎么办?"语气甚是焦急。那老妇怒道:"那是什么鬼东西?喂,你这混蛋,快爬出来。"
石破天急道:"我真是动不得啊,你们瞧,我给人抓了灵台穴,又拿了悬枢穴,全身又给绑得结结实实,要移动半分也动不了。这位姑娘还是太太,你快起来罢,咱们睡在一个被窝里,可……可实在不大妙。"
那女子啐道:"什么太太的?我是姑娘,我也动不了。奶奶,你……你快给我想个法子,这个人真的是给人绑着的。"
石破天道:"老太太,我求求你,劳你驾,把我拉出去。我……我得罪这位姑娘……唉……这个……真是说不过去。"
那老妇怒道:"小混蛋,倒来说风凉话。"
那姑娘道:"奶奶,咱们叫后梢的船家来把他提出去,好不好?"
那老妇道:"不成,不成!咱们若是让这船家踏进船舱一步,你我还有命么?"
石破天心道:"莫非这位老太太和那姑娘也给人绑住了,动弹不得?"那老妇又急又怒,不住口的只骂:"小混蛋,小混蛋,你怎么别的船不去,偏偏撞到咱们这里来?阿绣,把他杀了,被窝中有血,那有什么要紧?这人早晚总是要杀的。"
石破天大叫:"杀不得,杀不得!我的血脏得很,把这香喷喷的被窝弄得一塌糊涂,而且……而且……被窝里有个死尸,也很不妙。"
只听得嘤的一声,石破天觉得后颈上那把刀已移了开去,心中一喜,寻思:"究竟小姑娘胆子小,我再吓她一吓。"又道:"我此刻动弹不得,你若是将我杀了,我一定变成个僵尸,躺在你的身旁,那有多可怕。我活着不能动,一变成僵尸,就能动了,我变只冷冰冰的僵尸手握住你的喉咙……"
那姑娘果然给他说得很怕,道:"我不杀你,我不杀你!"过了一会,又道:"奶奶,怎生想个法子,叫他出去?"那老妇道:"我在想哪,你别多说话。"
这时已然入夜,船舱中漆黑一团。石破天和那姑娘虽然同盖一被,幸好掷进来时,偏在一旁,没碰到那姑娘身子,黑暗中只听得那姑娘气息急促,显然又是焦急,又是害怕。过了良久良久,那老妇仍是没想出什么法子来。突然之间,江上传过来两下极尖锐的哨子之声,静夜听来,十分的凄厉刺耳。
哨声尚未停息,江上飘来一阵哈哈大笑之声,声音苍老豪迈,只听那人边笑边呼:"小翠,我等了你一日一晚,怎么这会儿才到?"
那姑娘急道:"奶奶,这老怪物迎上来了,那便如何是好?"
那老妇哼了一声,道:"你再也别作声,我正在凝聚真气,但须能有片刻动弹,我便往江一跳,免受这老妖之辱。"
那姑娘道:"奶奶,奶奶,那使不得。"
那老妇怒道:"我叫你别来打扰我。奶奶投江之时,你跟不跟我去?"那姑娘微一迟疑,说道:"我……我跟着奶奶一块儿死。"
那老妇道:"好!"说了这个"好"后,便再也不作声了。
石破天两度尝过这"走火"的滋味,心想:"原来这老太太和小姑娘都是练内功走火,以致谁也动弹不得,偏生敌人在这当口赶到,那当真是为难之极。"
只听下游那苍老的声音又道:"这一会你爱比剑也好,斗拳也好,丁老四定然奉陪到底。咱们来打个三日三夜,那才教痛快,小翠,你怎么不回答我?"
这时说话声音又已过了数十丈。过不多时,只听得空中呛啷啷铁链响动,跟着拍的一声巨响,一件东西落到了船上,原来迎面而来的那艘船上有人掷来铁锚铁链,石破天只觉身子一侧,那船斜了出去。
后梢的船家叫道:"喂,喂,干什么?干什么?"
这船急剧倾侧,石破天不由自主的便向右滚了过去,那姑娘向他侧来,靠在他的身上。石破天道:"这个……这个……你……"要想叫她别靠在自己身上,但随即想起那姑娘跟自己一样,也是动弹不得,话到口边,又缩了回去。跟着觉得船头一沉,有人跃到了船上,倾侧的船身又回复平稳。那老人站在船头说道:"小翠,我来啦,咱们是不是就动手?"
后梢的船家叫道:"你这么搞,两艘船都要翻。"
那老人怒道:"狗贼,快给我闭了你的鸟嘴!"提起铁锚,便掷了出去。两艘船一分开,一齐顺着江水疾流下去。船家见他如此神力,将一只两百来斤重的铁锚掷来掷去有如无物,吓得挢舌不下,再也不敢作声。
那老人笑道:"小翠,我就在船头等你,我可不上你当,我不钻进船舱来自讨苦吃。"
石破天和那两个女子听了这句话,心头都不禁为之一宽,心想他一时不进舱来,便可多挨得片刻。
石破天随即想起,多挨片刻,未必是好,那老妇人若能凝聚真气,便要挟了这小姑娘投江自尽,他和这祖孙二人从未见过面,那老妇还一再要杀他,但他生来好心肠,不忍见二人惨死。这时那姑娘的耳朵正挨在他口边,他便低声说道:"姑娘,你叫你奶奶别投江自尽。"
那姑娘道:"她……她不肯的,一定要跳江。"一时悲伤不禁,流下泪来。这眼泪既是夺眶而出,那就再也忍耐不住,便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泪水滚滚,也湿了石破天的脸颊。她哽咽道:"对……对不住!我的眼泪流到了你脸上。"原来这姑娘竟是十分的斯文有礼。
石破天轻叹一声,道:"姑娘不用客气。一些眼泪水,那又算得了什么?"那姑娘泣道:"我不愿意死。可是船头那人很凶,奶奶说宁可死了,也不能落在他的手里。我……我的眼泪,真对不住,你可别见怪……怎么你也哭了"
石破天道:"我听你哭得伤心,忍不住也哭了。"就在这时,只听得船板格的一声响,船舱彼端一个人影坐了起来。
石破天本来口目向下,埋在枕上,但一滚之下,已侧在一旁。他见这人坐了起来,心中怦怦乱跳,颤声说道:"姑……姑娘,你奶奶能……能动啦,她坐……坐起来啦。"
那姑娘"啊"的一声,便想伸手去拉住石破天,但她连一根手指都动不得,只用干着急的份儿,过了一会只听石破天又道:"她……她伸手来抓你了。"
那姑娘叫道:"你……你别抓我……我怕……我怕……"就在这时,只觉背上一紧,两只手掌抓到了她的背上。石破天大叫:"老太太,你别抓她,她不愿意陪你投江自尽,救人哪,救人哪!"
船头上那老人听到船舱中有个青年男子的声音,奇道:"什么人大呼小叫?"
石破天道:"你快进来,快进来救人。老太太打你不过,要投江自尽了。"
那老人大吃一惊,呼的一掌将船篷掀起了半边,右手一探,已抓住了那老妇的手臂。那老妇凝聚了半天的真气立时涣散,应声而倒。那老人一搭她的脉搏,伸掌又向她背心按去,惊道:"小翠,你是练功走火吗?干么不早说,却在强撑?"
那老妇气喘喘的道:"放开手,别管我,快滚出去!"
那老人道:"你经脉逆转,甚是凶险,若不早救,只怕……只怕要成残废。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那老妇怒道:"你再碰一下我的身子,我纵不能动,也要咬断舌头,立时自尽。"
那老人知她性子刚烈,说得出做得到,说道:"你的手太阴肺经、手少阴心经、手少阳三焦经全都乱了,这个……这个……"
那老妇道:"你一心一意只想胜过我。我练功走火,岂不是再好也没有了?正好如了你的心愿。"
那老人道:"咱们不谈这个。阿绣,你怎么了?快劝劝你的奶奶。你……你……怎么和一个大男人睡在一起,他是你的情郎,还是你的小女婿儿?"
阿绣和石破天齐声道:"不,不是的,我们都动不了啦。"
那老人又是奇怪,又是好笑,伸手将石破天一拉。那知石破人给帆索绑得直挺挺地,腰不能曲,手不能弯,给他这么一拉,便如一根木材般从被窝中竖了起来。那老人倒是吓了一跳,待得看清,便即哈哈大笑,道:"阿绣,端阳节早过,你却在被窝中藏了一只大粽子。"
阿绣急道:"不是的,他是外边飞进来的,不……不是我藏的。"
那老人道:"你怎么也不能动,也变成一只大粽子么?"那老妇厉声道:"你敢伸一根指头碰到阿绣,我给你拚命。"
那老人叹了口气,道:"好,我不碰她。"转头向梢公道:"船家,船掉头,扯起帆来,我叫你停时便停船。"那梢公不敢违拗,应道:"是!"慢慢转舵。
那老妇怒道:"你干什么?"那老人道:"接你到碧螺山上,好好调养。"
那老妇道:"我死也不上碧螺山。我又没有输给你,干么迫我到你的狗窝妖巢去?"
那老人道:"咱们约好在长江比武,我输了到你家磕头,你输了便到我家里。是你自己练功走火也好,是你们斗不过我也好,总而言之,这一次你非上碧螺山走一遭不可。"
那老妇怒发如狂,叫道:"不去,不去,不……"声音越叫越凄厉,陡然间一口气转不过来,竟尔晕了过去。那老人笑吟吟的道:"你不去也得去,今日还由得你吗?"
石破天忍不住插口道:"她既不愿去,你怎能勉强人家?"那老人大怒,喝道:"要你放什么狗屁?"反掌便往他脸上打去。
那老人这一掌正好打到石破天脸上,眼见便要打得他头晕眼花、牙齿跌落,突然之间,一眼见到石破天脸上一个漆黑的掌印,一怔之下,登时收掌,笑道:"啊哈,大粽子,我道是谁将你绑成这等模样,原来是我那乖乖侄孙女。你脸上这一掌,是给我侄孙女打的,是不是?"
石破天不明所以道:"你侄孙女?"那老人道:"你还不知老夫是谁?我是丁不四,我的侄孙女……"
石破天接口道:"啊,是了,叮叮当当是你侄孙女,不错,这一掌,那是叮叮当当打的,我也是给她绑的。"
丁不四捧腹大笑,道:"我原说天下除了阿珰这小丫头,再没第二个人这么顽皮淘气。很好,很好,很好!她为什么绑你?"
石破天道:"她爷爷要杀我,说我武功太差,是个白痴。"
丁不四更是大乐,笑得弯下腰来,道:"老三要杀的人,老四既然撞上了,那就……那就……"石破天惊道:"你也要杀?"
丁不四道:"丁不四的心意,天下有谁猜得中?你以为我杀你,我偏偏不杀。"站起身来,左手抓住石破天的后领,提将起来,右手并掌如刀,在他身上重重缠绕的帆索上自上而下手一划,数十重帆索立时纷纷断绝,当真是利刃也未必有如此锋锐。
石破天赞道:"老爷子,你这手功夫厉害得很,那叫什么名堂?"
丁不四为人最好胜,听石破天一赞,登时心花怒放,道:"这一手功夫自然了不起,普天下能有如此功力的,除了丁不四外,只怕再无第二人了。这手功夫吗?"
这时那老妇已醒,听丁不四自吹自擂,当即冷笑道:"哼,耗子上天平,自称自赞!这一手'快刀斩乱麻',不论那个学过几手三脚猫把式的庄稼汉子,又有谁不会使了?"
丁不四道:"呸!呸!学过几手三脚猫把式的人,就会使我这手'快刀斩乱麻'?你倒使给我瞧瞧!"
那老妇道:"你明知我练功走火,没了力气,来说这种风凉言语。大粽子,我跟你说,你到随便那一处市镇上见到有人练把式卖膏药,骗人骗财,要他练这手'快刀斩乱麻',只须给他一文两文,他就会练给你瞧,包管和这老骗子练得一模一样,没半点分别。这是普天下骗人的混蛋都会的法门,又有什么希罕了!"
丁不四生平最恼恨的,便是听到有人讥刺他武功不行,老妇的言语又说得刻薄,不由得怒发如狂,一伸手,便向那老妇肩头抓落。
石破天叫道:"不可动粗!"斜身反手,向他右腕上切去,正是丁珰所教一十八路擒拿手中的一招"白鹅手"。原来他被丁珰拿中穴道后,为时已久,在他内力撞击之下,穴道渐解,待得身上帆索断绝,血行顺畅,立时行动自如。
丁不四"咦"的一声,反手勾他小臂。石破天于这一十八路擒拿手练得已甚纯熟,当即变招,左掌拍出,右手取对方双目。
丁不四喝道:"好!这是老三的擒拿手。"伸臂上前,压他手肘,石破天双臂一圈,两拳反击他的太阳穴。
丁不四两条手臂自下穿上,向外一分,快如电闪般向石破天手臂上震去。只道这一震之下,石破天双臂立断,不料四臂一撞,石破天稳立不动,丁不四却感上身一阵酸麻,喀喇一声,足下所踏的一块船板从中折断,船身也向左右猛烈摇晃了两下。
丁不四万没料到这小子内力如此深厚,向后退了一步,以免陷入断板,口中又是"咦"的一声。
丁不四前一声"咦",只是惊异石破天居然会使他丁家的一十八路擒拿手,但当双臂与石破天较劲,震得他退出一步,那一声"咦",却是大大的吃惊,只觉这年青人内力之充盈厚实,简直是无穷无尽,武林之中,从那里钻了这样一个武功如此高强的青年出来。
适才这一惊虽然未出全力,但对方浑若无事,自己却踏断船板,可说已经是输了一招。此人这等厉害,却又如何能为丁珰所擒?又会给她打中一掌?一时之间,心中疑团丛生。
那老妇也是大为惊诧,怀疑之情,丝毫不亚于丁不四,但只要有讥讽丁不四的机会,那是无论如何不肯放过的,当即哈哈大笑,笑了几声,要想说话,一时气息不畅,却说不出来了,只道:"连……连一个浑小子也……也……也……"
丁不四怒道:"我代你说了吧,'连一个浑小子也斗不过,逞什么英雄好汉?'是不是?这句你说不出口。只怕将你憋也憋死了。"那老妇满脸笑容,连连点头。
丁不四侧头向石破天道:"大粽子,你……你师父是谁?"石破天搔了搔头,心想自己虽向谢烟客和丁珰学过武功,却没拜过师父,说道:"我没有师父!"
丁不四怒道:"胡说八道,那么你这一十八路擒拿手,又是那里偷学得来的?"
石破天道:"我不是偷学得来的,叮叮当当教了我十天。她不是我师父,是……是我……"要想说"是我妻子"总觉有些不妥,便不说了。
丁不四更是恼怒,骂道:"你奶奶的,这武功是阿珰教你的,胡说八道。"
那老妇这时已顺过气来,冷冷的道:"江湖上人人都说,丁氏双雄,一是英雄,一是狗熊!'这句话当真不错,今日老婆子亲眼目睹,果然是江湖传言,千真万确。"
丁不四气得哇哇大叫,道:"几时有这句话了?定是你捏造出来的。你说,谁是英雄,谁是狗熊?我的武功比老三强,武林中谁人不知,那个不晓?"
那老妇不敢急促说话,一个字、一个字缓缓说道:"丁珰是丁老三的孙女儿。丁老三教过他的儿子,他儿子教他的女儿丁珰,丁珰又教这个浑小子。这浑小子只学了十天,就胜过了丁老四,你教天下人去评……评……评……"
连说了三个"评"字,这口气又转不过来了。丁不四十分性急,听着她慢条斯理、一板一眼的说话,早已十分不耐,这时忍不住抢着说道:"我来代你说:'你教天下人评评这个道理看,到底谁是英雄,谁是狗熊?自然是丁老三是英雄,丁老四是狗熊了'。"他越说声音越响,到后简直是声如雷震,满江皆闻。
那老妇笑眯眯的点了点头,道:"你……你自己知道就好。"这几个字说得气若游丝,但听在丁不四耳中,却令他愤懑难当,大声道:"谁说这大粽子胜过丁老四了?来,来,来,咱们再比过!我不在……不在……"
他本想说"不在三招之内就将你打下江去,那就如何如何",但话到口边,心想此人武功非同小可,"三招之内"只怕拾夺他不下,要想说"十招之内",仍觉没有把握,说"二十招"吧,还是怕这句话说得太满,若说"一百招之内",却已没了英雄气概,自己一个成名人物,要花到一百招才能对侄孙女儿的徒弟打败,那又有什么了不起?他略一迟疑。
那老妇已道:"你不在十万招之内将他打败,你就拜他……拜他……拜他……咳……,咳……"丁不四怒吼:"'你就拜他为师!'你要说这句话,是不是?"
"拜他为师"这四个字一出口,丁不四身子已纵在半空,掌影翻飞,向石破天头顶及胸口拍落。
石破天虽学过一十八路擒拿手法,但只能拆解丁珰的一十八路擒拿手,学时既非活学,用时也不能活用,眼见丁不四犹似千手万掌般拍将下来,那里能够抵御?只能双掌上伸,护住头顶,便在这时,后颈"大椎穴"上感到一阵极沉重的压力,已然中掌。
那大椎穴乃人手足三阳督脉之会,最是要害,但也因为是人手足三阳督脉之会,诸处经脉中内力同时生出反击的劲道。
丁不四只感全身一震,向旁反弹了开去,看石破天时,却是浑若无事。
这一招固然石破天被他击中,但丁不四反而向外弹出,不能说分了什么输赢,却听那老妇阴阳怪气的道:"丁不四,人家故意让你击中,你却被弹了开去,当真无用之极,只是一招,你便输了。"
丁不四怒道:"我怎么输了?胡说八道!"那老妇道:"就算你没有输,那么你让他在你大椎穴上拍一掌看。如果你不死,也能将他弹开几步,那么你们就算打个平手。"
丁不四心想:"这小子内力雄厚之极,我大椎穴若给他击上一掌,那是不死也得重伤。"说道:"好端端地,我为什么要给他打?你的大椎穴倒给我打一掌看。"
那老妇道:"早知丁狗熊没种,只管取巧捡便宜,若是跟人家一掌还一掌、一拳还一拳的文比,你就不敢。"
丁不四给她说中了心事,须知武林中的"文比",乃是你打我一拳,我既不还手,亦是不躲闪,回头还敬一拳,对方亦须硬挺,不得避架,以此而定胜负。他讪讪的道:"这种蛮打,是不会武功的粗鲁汉子的所为,咱们武学名家,怎能玩这种笨法子?"他生平好胜,自知这番话强词夺理,经不起驳,在那老妇冷笑声中,向石破天道:"再来,再来,咱们再比过。"
石破天道:"我只学过叮叮当当的那些擒拿手,别的武功都不会,你刚才那些千手万掌的功夫,我不会招架。老爷子,就算是你赢了,咱们不比啦。"
那"就算是你赢了"这六个字,听在丁不四耳中极不受用,他大声说道:"赢就是赢,输就是输,那有什么算不算的?我让你先动手,你来打我啊。"
石破天摇头道:"我就是不会。"丁不四听那老妇不住冷笑,心头火起,骂道:"他妈的,你不会,我来教你。你瞧仔细了,你这样一掌打我,我就这样一架,跟着反手这么打你,你就斜身这么一闪,跟着左手拳头打我这里。"
石破天学招倒是很快,依样出手,丁不四回手反击。两人只拆得四招,丁不四呼的一拳打到,石破天就不知如何还手,双手下垂道:"下面的我不会了。"
丁不四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都是我教你的,那还比什么武?"石破天道:"我原说不用比啦,算你赢就是了。"
丁不四道:"不成,我若不是真正胜了你,小翠一辈子都笑话我,丁大英雄被她说成是丁大狗熊,我这脸往那里搁去?你记着,我这么打来,你不用招架,抢上一步,伸指反来戳我小腹,这一招很是阴毒,我这一拳就不能打实了,只好避让,这叫以攻为守,攻敌之所必救。"
他一面说,一面比划。石破天用心记忆,学会后两人便从头打起,打到丁不四所教的武功用尽之时,只得一个往下再教,一个继续又学。丁不四这些拳法掌法变化甚是繁复,但他与石破天对打的,却只以曾经教过的为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