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文化和古希伯来文化是西方文化传统中永恒流转的两仪,故西方文化也被称为“两希文化”。希腊文化的哲学和艺术传统与希伯来文化的宗教传统开西方世界古典文化传统和基督教文化传统之先河,奠西方文化之基。两者相反相成而浑然一体,堪称珠联璧合。古希腊文化注重今世,希腊人在世间生活得怡然自得,希腊人的生活就是一曲生命的赞歌,而世界就是他们的家园。德国诗性哲人尼采在谈到希腊神话时说道“(在希腊人看来)神是人生的印证,因为神本身也过着人类的生活。人以神界为明镜,照见自己容光焕发”。这一点与中国文化相仿,只是中国文化更早熟而已。与此相反,古希伯莱文化则注重来世,认为真正的幸福与自由只有在天国才能实现,现世人生则充满苦难与罪恶。两大文化传统之间的张力共同支配、塑造了整个西方文化的精神气质和本性。
西方人对于古希腊文化的感情犹如我们对于三皇五帝时期中华文化的感情,饱含着自豪和热爱。即使是理性主义哲学大师黑格尔,在讲到古希腊文化的时候,也情不自禁的用诗一般的语言来表达他对古希腊文化的景仰与赞叹“一提到希腊这个名字,在有教养的欧洲人心中,尤其是在我们德国人心中,自然会引起一种家园之感。欧洲人远从希腊之外,从东方,从叙利亚获得他们的宗教、来世与超世间的生活。然而今生,现世,科学与艺术,凡是满足我们的精神生活,使之有价值,有光辉的东西,都是来源于希腊的。我们且把拉丁经典让给教会,把罗马法让给法学,不去谈它。那更高的、更自由的科学[哲学],和我们的优美自由的艺术一样,我们知道,我们对于它的兴趣与爱好都根植于希腊生活,都是从希腊生活中生长出来的。如果我们心中向往一个东西,那便是向往这样的国度,这样的光景。希腊人不仅是曾经使用过、享受过自己所创造出来的文化的主人,而且他们对自己的整个生活都感到畅适自足,因为他们真正意识到,他们文化的根本与本源是内在于他们的,是与他们的本性相契合的”。古希腊文化的哲学与艺术比翼齐飞,体现了智慧与美的完美融合。可以说,就西方文化哲学和艺术的整体来看,古希腊文化是不可超越的颠峰。
古希腊的哲学我们在此不拟详细展开论证,只取海德格尔和尼采两位巨匠的评价来大致了解一下就可以了。
海德格尔“哲学本质上就是希腊的,哲学只有在希腊人那里才得以真正展开自己。哲学不仅按其起源是希腊的,而且我们理解它的方式也是希腊的,就连我们今天的提问方式仍然是希腊的。我们一直是以希腊人的眼光来看待世界的”。
尼采“希腊人比任何一个民族更为明确的显示了必须怎样开始哲学,也就是说,不是等到悲苦之时,不是等到对人生悲观失望之时,而是在幸福之时,在成年时期,让哲学从内心的喜悦中迸发出来,从自己的本性中自然流露出来。面对古希腊的哲学大师群体,任何一个民族都会自惭形秽。希腊人是我们辉煌的引路人”。
希腊的哲学可以使我们真正体会到哲学的美妙,如果谁在大学期间所学的是希腊哲学的话,那真是幸运之极了。
下面让我们自由自在的谈论希腊的艺术,只有这样才符合艺术的精神,才能充分领略到艺术的妙处。
古希腊神话是世界神话体系中最完整者,是世界文化宝库中的一朵奇葩。虽曰神话,而实际上其中的神性与宗教气息极为淡泊,相反倒闪耀着人性与美的光辉,古希腊的神本身就是完美的人。神话是最美妙的文学和极质朴的哲学,决不是迷信。神话之所以被哲学和科学代替并不是因为它的境界低劣或粗糙,而是因为人再也难以用诗人的眼光来看待世界了。对古代神话的所谓科学的理解甚至评判是现代人最恶劣的偏见之一,这种理解对美的破坏可谓不遗余力。
希腊历史上有三大历史学家:希罗多德,修昔底德,色诺芬。其中希罗多德被称为西方历史之父,与司马迁并称东西方两大史圣,他与修昔底德在西方史学上的地位类似于司马迁与班固在中国史学上的地位。古希腊历史上有三次著名的战争:特洛伊战争,其史实保存于荷马史诗中;希腊波斯战争,被希罗多德写进其名著《历史》之中;伯罗奔尼撒战争,修昔底德在其《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中详细记叙之,由色诺芬补充完整。希罗多德的《历史》约五十万言,是西方历史上最早、规模最大的历史学巨著,它以远大的目光、开阔的胸襟和贯通古今的气魄开世界史之先河。修昔底德出生于雅典名门之家,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二十岁的时候随父亲参加奥林匹克竞技会,当他听到希罗多德朗诵其《历史》的片段时,竟由于赞叹、羡慕和景仰等复杂感情而放声大哭。希罗多德不无惊讶的说:此人将来必成史学大师。《伯罗奔尼撒战争史》简洁流畅,也约五十万言。与希罗多德的著作正好呈互补之势:希罗多德的著作文笔优美,以文学性见长;修昔底德的著作则严谨有序,充满学术色彩。色诺芬出生于雅典贵族家庭,是苏格拉底的得意门生,他最重要的著作是《希腊史》。行文雄健,叙事生动,遇到史实枯燥之处常插入趣味典故予以调剂,兼具希罗多德和修昔底德两人之风格,所以此书一直被认为是希腊史学著作中可读性最强的一部。
悲剧与诗是古希腊文学中两颗耀眼的明珠。
古希腊的三大悲剧家:埃斯库罗斯,索福克勒斯,欧里庇得斯。以及与他们并称的西方喜剧之父阿里斯托芬。埃斯库罗斯是古希腊悲剧艺术的创始人,被称为“西方悲剧之父”,他使悲剧演出具有了深刻的思想与完备的形式。共创作了七十九部悲剧,传世者仅七部,代表作为〈被缚的普罗米修斯〉。索福克勒斯是三大悲剧诗人中最富有才华的一位,共写了一百三十多部悲剧,传世者亦仅七部,代表作〈俄狄浦斯王〉被誉为希腊悲剧的典范。欧里庇得斯写过九十多部作品,现存十七部,代表作为〈美狄亚〉。古希腊的悲剧与喜剧深刻反映了人类的命运与本性。但我们不可将悲剧理解为悲惨的,可怜的,无奈的,也不可将喜剧理解为滑稽的,开玩笑的。怀特海认为:悲剧的本性并不是不幸,而是命运与必然性。见地太深刻了。黑格尔指出“悲剧是两个合理的力量之间的冲突”,是精神自我完成的必然环节。因此,只有英雄才能承担这种冲突并且把它作为自己的命运,因此悲剧具有崇高与伟大的品格。耶稣是悲剧性的,拿破仑是悲剧性的,项羽是悲剧性的,乔峰是悲剧性的,慕容复就不是悲剧性的。喜剧的本性也不是滑稽或开玩笑,而是高度的和谐与自由。
如果说古希腊的哲学家是大师辈出的话,那么,古希腊的诗人可以说是群星璀璨。其中,荷马乃叙事诗的宗师。荷马、但丁、莎士比亚、歌德,被称为西方四大诗人。《伊利亚特》与《奥德赛》与印度的《摩诃婆罗多》、《罗摩衍那》互相辉映。柏拉图认为是荷马教育了希腊人。但丁称荷马为诗人之王。荷马史诗是西方文学史上的开山之作,也是后人难以企及的艺术杰作。两部史诗规模宏大、结构严整,《伊利亚特》大气磅礴,富有阳刚之美;《奥德赛》优美瑰丽,饱含阴柔之美。《伊利亚特》以事件为中心的叙事模式与《奥德赛》以人物为中心的叙事模式从整体上框定了西方文学两大叙事传统。而阿克那瑞翁,品达,萨福乃西方抒情诗三祖。尤其是女诗人萨福,希腊人称:男诗人是荷马,女诗人是萨福。柏拉图称萨福为第十艺术女神(古希腊神话中艺术女神缪斯共九姐妹)。
希腊经典意义上的艺术其成就更是让人叹为观止,成为西方艺术不可超越的永恒典范。法国卢浮宫是西方艺术的圣殿,藏有上万件艺术珍品,其中被称为镇殿之宝的西方三大艺术瑰宝,维纳斯雕像[古希腊最美的一座雕像。罗丹当年将此雕像在灯光下缓缓转动时赞叹道:这是真的肌肉]、胜利女神雕像、蒙娜丽莎,前两件是希腊作品,后者是具有希腊意义的作品——因为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家致力于复兴古希腊的艺术传统和文化。古典时期的三大雕刻家各有所长:米隆的作品富有动态之美,代表作为《掷铁饼者》,菲迪亚斯则是古希腊最伟大的艺术家,艺术的全才,雅典卫城总设计师,奥林匹亚宙斯巨像(七大奇迹之一)作者,波利克利特为铜雕大师兼艺术理论家,头:身=1:7的黄金律就由他提出。希腊后期大师留希帕斯改为1:8——因为后期希腊艺术风格更加注重表现女性人体的美,与古典时期多塑造男性人体的风格迥异。
雅典卫城,尤帕台农神庙是世界建筑的最高典范,希腊建筑艺术的登峰造极之作,力与美的完美结合,被誉为“西方艺术的王冠”,菲迪亚斯的雅典娜像则是王冠上的宝石。据记载,希腊波斯战争之后,希腊在历史上进入了希腊文化的黄金时代——雅典时代,政治、文化、哲学与艺术都达到顶峰。于是各城邦在伯利克里的领导下,修建了供奉雅典保护神雅典娜的神庙。其实希腊众神中对西方人最具影响力的是太阳神阿波罗和智慧女神雅典娜。阿波罗是以男性形象代表光明、智慧与美,雅典娜则是以女性形象代表智慧、光明与美。雅典娜堪称古典美的典范,是西方女性美的最为纯粹、最为完全的体现。具有古希腊人独有的、特有的超凡脱俗、优美典雅的气质,宁定而自信,展示出内在的魅力与神韵,体现出精神的安宁和心灵的和谐。
希腊的艺术不求宏伟[如金字塔],而力求精美、精致、精巧,堪称精美绝伦,妙绝古今。古希腊人的确是西方最富有艺术气质的民族,当我们千载之下欣赏希腊人所留下的艺术珍品时,我们仍然心神向往那个伟大的时代,那个时代的自由精神将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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