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春花
1出场背景
“清朝康熙初年,扬州瘦西湖畔的鸣玉坊乃青楼名妓汇集之所。这日正是暮春天气,华灯初上,鸣玉坊各家院子中传出一片丝竹和欢笑之声,中间又夹着猜枚行令,唱曲闹酒,当真是笙歌处处,一片升平景象。”
在这一片升平景象中,却有盐枭闯入丽春院中闹事,只见“各处院子中喧声四起,女子惊呼声,男子叫囔声,乱成一团”,“龟奴吓得没了主意”, “老鸨脸上肥肉直抖,口中念佛,心痛无已”。这般情形,也算是相当严峻的了,却偏偏有人不识相:“站在一旁的众妓女之中,突然有个三十来岁的中年妓女“咯咯”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不要紧,惹怒了私盐贩子不说,还挨过了拍拍两记耳光,打得那妓女眼泪鼻涕齐流。蓦地又冲出来一个孩子,用扬州话大骂盐枭,“你敢打我妈!你这死乌龟,烂王八。你出门便给天打雷劈,你手背上掌上马上便生烂疔疮,烂穿你手,烂穿舌头,脓血吞下肚去,烂断你肚肠。” 这孩子又手脚灵便,那盐枭不仅抓他不到,反倒受他捉弄。那盐枭气无可泄,只得砰的一拳,打在那中年妓女脸上,那妓女立时晕了过去。
本来是一场江湖人真把势的争斗,却生生的叫这母子二人搅成了一场鸡飞狗跳的闹剧,看起来让人忍俊不 禁。
2身份揭密
韦小宝及其母亲的生存环境从小说的一些片段中可见端倪。如下:
第二回《绝世奇事闻千里 最好交情见面初》中书:“…这小孩生于妓院中,母亲叫着韦春花,父亲是谁,连她母亲也不知道,人人一向都叫他小宝,也从来无人问他姓氏。”“…那小孩笑道:‘要装假哭,还不容易?我妈要打我,鞭子还没上身,我已哭得死去活来,她下鞭时自然不会重了。’那人道:‘你娘干么打你?’那小孩道:‘那不一定,有时是我偷了她的钱,有时是为了我捉弄院中的闵婆,尤叔。’”
第五回《金戈运启驱除会 玉匣书留想象间》中书:“…韦小宝接了过来,入手甚是轻软,想起去年求母亲做件丝棉袄,母亲张罗几天,没筹到钱,终于没做成,这件背心似乎不比丝棉袄差了,就只颜色太不光鲜,心想:‘好,将来我穿回扬州,去给娘瞧瞧。’”
第十回《尽有狂言容数子 每从高会厕诸公》中书:“…韦小宝忽想:‘他妈的!从前丽春院嫖客摆花酒,妈妈坐在嫖客背后,顺手拿几件糕饼给我,王八们还常常把我赶开,那时只想,几时老子发了达,也到丽春院来摆一台花酒,叫老鸨,王八,小娘们都来陪酒。哪知道今日居然有亲王、王子、尚书、将军们相陪,只可惜丽春院的老鸨,王八们见不到老子这般神气的模样。’”
从以上这些侧面描写中,可以看出,韦春花是扬州妓院中的妓女,鬼使神差的怀上了身孕,生下了韦小宝。按理说古代妓院已经掌握了一定的避孕手段,就算是避孕失败,老鸨也会千方百计的拿掉孩子,再不行就等孩子生下来后送人,甚至溺水。在这种环境下,韦小宝能安全成长到十三、四岁,唯一能够解释的是,韦春花为了这个孩子付出了极大的努力,并且进行了艰苦的反抗。正是因为韦春花坚苦卓绝的奋斗,韦小宝才得以生存,才能够在母亲身边成长。孩子生下后并过不上好日子,连加件丝棉袄的钱都富裕不出,平时的零食多是靠韦春花从嫖客那里顺手偷来。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十分具有悲剧性的人物,一出场就带有明显的喜剧效果,面斗殴的场面也是描写地津津有味,甚至让人忍不住笑出声儿来,其心态之乐观可见一斑。正如书中韦小宝说的:“妈做婊子也不用心”,小调唱来唱去总是那么几支,“不是‘相思五更调’,就是‘一根紫竹直苗苗’,再不然就是‘一把扇子七寸长,一人扇风二人凉’,总不肯多学几只。书中更是不止一次的提到过,韦春花在陪客人喝酒时,经常偷出来糕饼零食给韦小宝吃。不敬业至此,只怕已不是“做婊子不用心”那么简单,更多的是因为生活所需,只是把做妓女作为一种谋生的手段。
3人物特点
第三十二回《歌喉欲断从弦续 舞袖能长听客夸》中,通过韦小宝之口,将韦春花与陈圆圆这两个妓女做了一个比较:“韦小宝道:‘你出身子妓院,我也出身子妓院,不过一个是苏州,一个是扬州。我妈妈是在扬州丽春院做妓女的。不过她相貌跟你相比,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陈圆圆大为奇怪,柔声问道:‘这话不是说笑?’韦小宝道:‘那有什么好说笑的?唉,我事情太忙,早该派人去接了我妈妈来,不能让她做妓女了。不过我见她在丽春院嘻嘻哈哈的挺热闹,接到了北京,只怕反而不快活。’”韦小宝只是将二人的相貌做了一个比较,“天下地下”之别。但横向比较起来,用一种时髦的说法,陈圆圆的幸福度却远远不如韦春花了。陈圆圆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其美貌的程度足以让男人达到神魂颠倒的地步。这一点在《碧血剑》中已经有描述,到了《鹿鼎记》中,陈圆圆已经是年过四旬的中年妇女,但其美貌仍然可以让见过世面的韦小宝目瞪口呆、手足无措,真可谓是“绝世容光”。也正是她的“绝世容光”,让她沦为一种货物,不但被毫无思想感情的蹂躏玩弄,更是背上千古骂名。陈圆圆受过崇祯皇帝的恩宠,“三日不上朝”;其后又被吴三桂要了去;兵荒马乱之中又被李自成的部下捉住献给李自成,之后导致的种种,便是著名的‘冲冠一怒为红颜’了。难怪陈圆圆哀怨的道:“李闯把我夺了去,后来平西王又把我夺回来,我不是人,只是一件货色,谁力气大,谁就夺去了。”她的一生都在颠沛流离中度过,普通人家男耕女织的温馨景象固然遥不可及,就连韦春花这样“院子里的姐妹”都要比她幸福上十倍。这种幸福感的高低不仅是经历决定的,更多是来自自我安慰、自我调整。韦春花的这种自我调整很成功,做什么事情都是乐在其中。精神胜利法固然带有荒唐可笑的成分,但在长期受封建统治压迫的情况下,这种畸形的心态也是封建社会末期社会上普遍存在的一种心理,一种弱者求生存的自我安慰法。通观全书,我们找不到丝毫韦春花悲观厌世的迹象,反倒是这个饱受风霜的妓女,为《鹿鼎记》增添了更多的幽默成分。相比之下,鹿鼎记中其他的女性角色似乎不够知足,阿珂仅因被韦小宝误撞到胸部就寻死觅活,九难一生都在为大明江山的回复而奔波劳累,如果将身份置换一下,这些女性角色真是非死即伤了,有谁会活得如韦春花般坚强。
第三十九回《先生乐事行如栉 小子浮踪寄若萍》中,韦小宝又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扬州,伴随着一片“猜拳唱曲、呼幺喝六”,韦春花再次登场了。韦小宝“走进房中,见床上被褥还是从前那套,只是已破旧得多,心想:‘妈妈的生意不大好,我干爹不多。’侧过头来,见自己那张小床还是摆在一旁,床前放着自己的一对旧鞋,床上被褥倒浆洗得干干净净。走过去坐在床上,见自己的一件青布长衫摺好了放在床角,心头微有歉意:‘妈是在等我回来。他妈的,老子在北京快活,没差人送钱给妈,实在记心不好。’这段描写,不仅让人感觉出几分辛酸,但这辛酸很快就被极具讽刺意味的一幕冲淡了。“只见厅内红烛高烧,母亲脂粉满脸,穿着粉河谛衫,头上戴了一朵红花,正在陪笑给两个客人斟酒。”你道这两位客人是谁?正是韦小宝一见倾心的美貌阿珂与情敌郑克爽。阿柯极其鄙视做妓女的韦春花,伸手一推,韦春花站立不定,一交坐倒。看到这里我们不禁联想到阿珂的母亲——同是妓女出身的陈圆圆,阿柯最瞧不起的人,却是操着和她母亲相同的职业,这无疑又是《鹿鼎记》中具有很强讽刺性的一笔。韦春芳却不生气,笑嘻嘻站起身来,只怕这种屈辱她已是不止经历过一次两次,才能磨练得如此宠辱不惊。之后韦小宝母子二人相认,韦春花露出最母性的一面,“韦春花向他凝视良久,突然一把将他抱住,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韦小宝笑道:‘我不是回来见你了吗?你怎么哭了?’韦春花抽抽噎噎的道:‘你死到哪里去了?我在扬州城里城外找遍了你,求神拜佛,也不知许了多少愿心,磕了多少头。乖小宝,你终于回到娘身边了。’”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即便是顽劣的小宝,在家中也有个母亲在惦念着,不论这母亲是从事着多么卑微的职业,不论她平日里是怎样痛打孩子。看到这里有些泪眼模糊,这怕是《鹿鼎记》中为数不多的亲情场面了。韦春花还是像几年前一样,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情烦恼,为了微不足道的给予欢喜。因为被韦小宝弄脏了“大前年过年缝的”新衣而恼怒不已,放下酒壶时衣袖遮住一碟火腿片带给韦小宝吃,韦小宝虚假的留恋让她欣喜不已,又因儿子塞过来的三十几两银子泪流满面。在韦小宝快速升迁的过程中,我们险些忘记了自己是谁,沉迷于尔谀我诈、纸醉金迷的世界中忘了归返,在韦春花这里,能够找回那些散失已久的贫贱的温情,这种感情更实在,心灵如同被熨平了般的妥帖。
小说最后:“那日韦小宝到了扬州,带了夫人儿女,去丽春院见娘。母子相见,自是不胜之喜。韦春花见七个媳妇个个如花似玉,心想:‘小宝这小贼挑女人的眼力倒不错,他来开院子,一定发大财。’”真是让人忍俊不禁,小宝的阿Q精神固然是从老妈那里遗传来的,这么看来,原来小宝的妓院哲学也是从老妈那里传承下来的。
巨著收尾处,韦春花仍然不忘记阿Q 一番,韦小宝追问自己的生身父亲是谁,韦春花自夸道:“那时你娘我标致得很,每天有好几个客人,我怎么记得这许多?”韦小宝追问不止,韦春花才抬起了头,回忆往事,道:“那时候有个回子,常来找我,他相貌很俊,我心里常说,我家小宝的鼻子生得好,有点儿像他。”韦小宝道:“汉满蒙回都有,有没有西藏人?”韦春花大是得意,道:“怎么没有?那个西藏喇嘛,上床前一定要念经,一面念经,眼珠子就骨溜溜的瞧着我。你一双眼睛贼忒嘻嘻的,真像那个喇嘛!”这一对阿Q的母子!
4陈小春版韦春花扮演者
冠兰,英文名:Koon-Lan Law ,出生于1947年,香港资深舞台剧、电影、电视剧演员,戏剧导师。前香港话剧团首席演员,曾参与及演出近一百部舞台剧,均担演主要角色。在电影方面,因其精湛演技也多次获提名角逐香港电影金像奖、金紫荆奖及台湾金马奖之最佳女配角。九零年代中期起活跃于电视剧的演出,虽然大多为绿叶角色,但罗氏扮演的角色反差很大,亦庄亦谐,既能演韦春花,又能演武则天。凭借深厚的表演功力,将各种角色发挥得淋漓尽致,演贤妻良母,可以把观众感动得潸然泪下,而扮市井师奶,又能逗得大家捧腹大笑,极具感染力。
书中描述
【1】这小孩生于妓院之中,母亲叫做韦春花,父亲是谁,连他母亲也不知道,人人一向都叫他小宝,也从来无人问他姓氏。此刻那人忽然问起,他就将母亲的姓搬了出来。这韦小宝生于妓院,长于妓院,从没读过书。他自称“尊姓大名”,倒不是说笑,只是听说书的常常提到“尊姓大名”四字,不知乃是向别人说话时的尊敬称呼,用在自己身上,可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