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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兰的悲剧

  ——说苗人凤、南兰、田归农

  苗人凤、南兰和田归农这三个人的感情纠葛,从《雪山飞狐》起,一直到《飞狐外传》止,才有个结果,期间的波澜起伏,极富戏剧性,尤其是人物内心世界的起伏变化,更是好看。三人间尤以南兰为最。

  南兰本是出身官宦之家的千金小姐,是正宗的淑女。她随其父是在赴调任的路上,因有把宝刀惹祸,遭江湖人的劫持,幸亏被路遇的武林高手苗人凤所救。

  南兰的父亲已遭杀害,她此时已无家可归,无人可依。苗人凤在英雄救美中也遭肖小暗箭,中毒针受伤。南兰怀报恩之心,在服侍苗人凤时又有了肌肤之亲,按照标准的淑女原则,这就非苗人凤不可另嫁了,嫁了苗人凤却很快就有孤独寂寞之感。丈夫平素话不多,沉溺习武,这倒也罢,偶有兴致,夸赞的却是胡一刀夫妇,尤其是把胡夫人夸得天上地下,当矬子不说矮话,南兰甚觉无颜。幸亏家里来了位客人,这客人就是天龙门掌门田归农,其人相貌英俊,谈吐风雅,来来往往,终于在一个热情的夜晚,宾客侮辱了主人,妻子侮辱了丈夫,母亲侮辱了女儿..

  南兰跟田归农过了一段快乐的日子。南兰终于找到了心中对“情”的感觉。

  可惜的是这段日子不长,她发现田归农对她百般殷勤的背后,另有所图;加之思夫念女,她心中对田归农极是不满。后来,在田归农暗算胡斐时,她救了胡斐,此时的她在心中又与田归农分手了。再后来,她偶染风寒,拒不医治,终是不治而死。临终留话,一是把骨灰铺路,任千人踩,万人跺;二是将一个钗子还给苗家,留给女儿作个纪念(那钗子藏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女人一生也没得到理想的爱情和理想的丈夫,终了不甘的一生。

  三个人的感情故事如此,单说一个题目是:南兰的悲剧。

  南兰的爱情悲剧从不同的角度分析,可以找出许多原因,但若是从南兰自身来说,她的悲剧的主要原因是身份的错位。

  先说她与苗人凤的婚姻。她嫁给苗人凤,纯属偶然事件,南、苗婚姻是缘“礼”

  而非缘情。她嫁给苗人凤前后的身份都是淑女,心态也是淑女。淑女的择偶标准是什么,大概最起码有两条:一是才貌,才高八斗,貌似潘安,一直是古往今来淑女心里的“白马王子”形象,况南姑娘也如花似玉,才子佳人才是佳偶;二是会调情,说得时髦一些,就是时下所谓的有情调,会讲些甜言蜜语,宠着你使个小性子,撒个娇,时不时地搂着佳人看看月亮,说上几句山盟海誓,这些当不得吃穿,可在淑女心里,这远比吃穿重要。既然淑女的择偶标准已有了,看看苗人凤如何?苗人凤不行。就连苗人凤的女儿都说:两人本来不大相配。这不太相配,是指苗人凤配不上南兰。淑女配莽夫,结果,妻子要丈夫温柔体贴,风雅斯文,会说笑,会调情;而苗人凤天性沉默寡言,整天板着脸,空有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武功,妻子所要求的全不具备。苗人凤也不是没有标准的妻子形象,那就是胡一刀的夫人,而眼前的妻子却全不相同,“道不同不相与谋”。在淑女心里江湖中人无疑现今的黑社会,本是看不起的,至于武功高低与否都是一样的。南兰的身份决定了她与苗人凤注定是场悲剧。所以当她遇到了心中的“白马王子”田归农,就不顾一切地随他去了,抛夫弃子,再所不惜,也是情势使然。

  再说她与田归农的婚姻。田归农无疑是南兰喜欢的男人,因为田归农是她想象中的“白马王子”。田归农英俊潇洒;他没一句话不在讨人欢喜,没一个眼色不是软绵绵的叫人想起来就会心跳。苗人凤不喜欢田归农,而南兰喜欢。丈夫对这位客人爱理不理的,妻子却乐意招待。相见的第一天晚上,这位南兰淑女就想个心事,为什么当日救她的不是这位风流俊俏的田相公,偏生是这个木头一般睡在身旁的丈夫?

  存了这个念头,才会终于有一天,她对他说:“你跟我丈夫的名字该当调一下才配。他最好是归农种田,你才真正是人中凤凰。”

  南兰起初选择田归农,纯是一个淑女的选择。而且,南兰这一次选择是缘情而非缘礼。她吃够了缘礼的苦头,这一次选择她下的决心之大,行动之果断,一如当年卓文君私奔,崔莺莺心倾张生,祝英台情系梁山伯。要知道当一个女人全部情爱崩发起来的时候,就一切都不管不顾了。她抛夫弃子,给丈夫杀了也罢,剐了也好,她全不在乎;就是心爱的女儿声声哭述,也唤不回她。她只要和田归农在一起,只过短短的几天也好。这种举止,于理是不容的;但于情而言,却是超凡行为。就连前来追妻的苗人凤,见了她瞧田归农的眼神,眼光中流露出的温柔的款款深情,就心灰意冷了。虽说他是她丈夫,结婚数年,并生下女儿,却从未见过这样深情的眼神。苗人凤终是条汉子,知道情已至此,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苗人凤都能如此,别人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

  但需提醒读友注意的是,南兰此时的身份已有了变化。就她选择了田归农而言,是淑女的标准,淑女的心态,连爱法也是淑女型的。

  但她与田归农私奔,就不是淑女所为了。有夫的淑女绝对不可以做出这样的行为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是淑女在婚姻行为中最通俗的说法,文雅的版本是“三从四德”,也绝不许与人私奔。淑女行为的规范是道德伦理,容不得你想怎样,更不管你爱与不爱。

  淑女的心态,非淑女的行为,既说明了南兰已不再是一个纯淑女型的女子了;同时也为解释她与田归农之间的悲剧提供了缘由。

  南兰先是对田归农倾心相爱,后来,也暗结情怨,表面上没有什么大的举措,内心里已是离心离德,这从她暗助胡斐,乃至拒医求死,还钗苗家,遗言将骨灰铺路等行为中,可见其已把内心的一个“悔”字尽情表达出来了。

  从倾心相恋,到悔恨无穷,所缘何事?

  金大侠的解释是,田归农之所以哄骗南兰,是为了一张苗家家传的藏宝图,而南兰看穿了他的用心。

  这种解释太无力。田归农如何从南兰手中骗取藏宝图的呢?全然没表,我们所知的是田归农对南兰一直很好,就是南兰有意帮胡斐,田归农也不忍多加指责,任她所为。这种骗法太温柔些了吧?如果南兰心里果然爱田归农的话,也看不出南兰有什么理由不把藏宝图告诉情郎,起码我们不知道南兰心里有什么理由不告诉田归农?田归农又是如何诱骗而没成功的?尤其是田归农自尽之前曾说“兰啊兰,你为我失足,我为你失足,这是何苦?”南兰为田归农失足可以解释,田归农为南兰失足作何解释?

  看来,金大侠也有不周到处。

  其实,南兰与田归农的悲剧所在,也错在身份上。南兰与田归农私奔,已有江湖味了。再过若干年,前与苗人凤,后与田归农,都是江湖中人,自觉不自觉,南兰已成了江湖中人。尤其是她与田归农后几年,心态已不再是淑女了。她渐渐的在见人待事上也是江湖中人的眼光和标准了。作为江湖中人的眼光,再来评价人与事,她追念苗人凤,而厌恶田归农就不足为奇了。昨日苗人凤在淑女眼里的种种不是,今日在江湖中人的南兰眼里变为优点,而田归农的种种优点,却反倒变成了不是。纵是田归农不是骗宝,就其在苗人凤面前,畏若老鼠见猫,以及身在江湖种种小人行径,田归农已渐渐一文不值了。悲剧岂能不成?

  南兰与苗人凤时,她是淑女,淑女不爱英雄,爱情郎,南兰悲矣;南兰与田归农时,她是江湖中人,江湖人不爱情郎,爱英雄,南兰悲矣。人在无法解释自己的生活际遇时,总长叹一声,说,这都是命啊!

  南兰也是命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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